王秀青團坐在“家”裡的鋪蓋上
這一周,北京“井下人”的報道觸動人心。有驚愕,有同情,也有思考。毫無疑問,以井棲身者少之又少,北京最多時也隻有30多人,但不能因此認為這個群體少到可以忽略不計。北京懷柔縣的王秀青,在井下住了十個寒暑,來自河南商丘的全友芝,以井為家20年。選擇蝸居井下,對他們而言,不關乎生活癖好,也不關乎臉面尊嚴,隻為將謀生的成本降至最低。
井底世界:聽收音機打發時間
長期在井下生活,52歲的王秀青有個小收音機,每天都帶著,聽評書,聽歌,也聽新聞。想起10多年前,他剛在這片區域擦車,那時這附近井下住了30多人。冬天實在熬不下去,最后他也一狠心,鑽到井下。“相比外面的冷,井下太幸福了。”為了省錢給孩子吃飯上學,王秀青在井下一住就是10年。
掙錢謀生:凌晨三點開始給人擦車
王秀青的一天是從凌晨3點開始的:鑽出“洞穴”,提上水桶,拿出抹布,到路邊擦洗出租車。“上午八九點鐘基本就沒車了,少時七八輛,多時也就十幾輛。”王秀清一天能賺百十塊錢。干完活,他會花上5塊吃早點﹔午餐是工地賣剩下的盒飯,晚上半拉烙餅,兩塊錢。這是王秀青一天的伙食,常年如此。
家庭生活:每周去學校看一次女兒
王秀青每周都會去學校看一次女兒。大女兒在懷柔讀高一,一周得要約200塊錢生活費,可他每天隻賺不到100塊,就每周給孩子送次錢,還能看看她。“一兩個月回趟家,過節一般都不回去。就是把他們娘幾個干不動的活兒干了,換煤氣罐,孩子生病了,我領孩子看病﹔家裡沒錢了,回家送錢。”[詳細]
孩子們獲得的榮譽証書
電視台熱播的《爸爸去哪兒》賺足了觀眾的眼球,人生不是偶像劇,父母不見得都如《爸爸去哪兒》裡那麼光鮮奪目。但舐犢情深,越是底層,越是洋溢著亙古以來至真至誠的溫情。只是,天下的孩子,更當讀懂父輩的“井下人生”。
“孩子隨時得用錢 怎麼都是應該”
52歲,兩鬢花白的王秀青,鬆樹皮一樣的右手,指甲已嚴重變形。沿著井梯——四五個鋼筋踏腳下去就是井底。三四平方米的空間裡,鏽跡斑斑的管道佔據了四分之一。王秀清窩在一團凌亂的被褥和衣物裡。半截壓扁的蠟燭是黑洞裡唯一的光亮,潮濕的空氣裡混雜著一股嗆鼻的氣味,但總比外邊暖和。這位來自懷柔的農民對此心安理得,“這沒啥,租個平房,好賴也得三四百。三個孩子上學,隨時得用錢,孩子自己生的,怎麼都是應該。”[詳細]
“上學路上看見井蓋會想爸爸”
王秀青11歲的小兒子說,“平常上下學走在路上,看到井蓋時,就會想起來,我爸就是在那底下住著的。”在懷柔區長哨營鄉遙嶺村100多戶村民眼中,窮家薄業的王秀青家沒有讓人羨慕的地方,除了他家三個“學習都特棒的孩子”。小兒子說,他和兩個姐姐得的獎狀和証書,兩個大袋子都裝不下。“我爸每天都在外面擦車賺錢,大姐二姐沒去懷柔上學那會兒,我媽每天給我們仨做飯洗衣服,還得到地裡干活,活兒都干不完。我們也去地裡幫媽撒化肥。”[詳細]
“沒別的法,我沒本事”
“為了孩子,值。省這些錢,孩子能吃頓飽飯,買件衣服。沒別的法,我沒本事。”讓人感嘆的是,對長達10年的井下生活,王秀青從來沒有怨言,反而自責自己沒本事,並且還惦記著怎樣盡快交清6萬元計生罰款,讓超生的孩子取得學籍。或許他不是一位有本事的父親,但責任、親情、努力這些品質一樣也不缺﹔在井下生活的映襯下,他“讓三個孩子讀完大學,都能過上好日子”的夢想,顯出常人的平凡與高貴。[詳細]
“尊嚴在我身上談不上”
有人說住在井下沒有尊嚴?“尊嚴?分對誰講。像我這樣的人,跟要飯的差不多,尊嚴在我身上談不上。2008年,我在路邊擦車,城管把我抓走,把狗從籠子裡放出來,把我關狗籠子裡,我是想要尊嚴,那時還有什麼尊嚴呢?我不管別人看得起看不起,現實情況在這擺著,我光靠要面子,孩子吃不上飯上不起學,到最后還是沒面子心裡難受啊。”王秀青說。[詳細]
工人用水泥將井口封住
“10年來,他們保守著自己的秘密,不讓公眾過多的關注,他們擔心失去這隻有一兩平方米的容身地”。如今,他們將作為城市文明的格格不入者進入輿論關注的視野,他們的命運將迎來什麼樣的改變呢?那些住井下的人,你們去哪兒?
住人井全被水泥封死
12月6日點,6名著深藍色制服的工人在2名著酒店制服人員的吩咐下,先將井底的衣物和箱子等物品取出扔在一旁的草地上,接著,拿著鐵鏟、推著滿載砂石的手推車,把一堆堆砂石倒入水泥中混合,隨后將水泥混合物倒在熱力井蓋上,拿方框木板加以固定成型。“這些住人的井都要封掉。”工人說。他們對其他問題均避而不答。[詳細]
井居父親找到工作:現在簡直就是天堂
“給您提供的是總務處的工勤工作,工資每月2600元。根據您的特殊家庭情況,每月貧困補助1000元,從學校家庭經濟困難職工基金中支付。獎金按照學校規定發放。”北京城市學院看到王秀青的報道后,給他提供了一份工作。“和以前井下居住的環境相比,現在簡直就是天堂。”辦理完入職手續,前幾日還在井下居住的王秀青昨日在新宿舍裡發出感嘆,稱一定會好好工作,感謝大家的幫忙和關注。[詳細]
更多的井居者,他們將去哪兒?
王秀青是幸運的,但其他井居者們呢?接下來,他們或許會面臨兩種選擇:一是被送往救助中心,然后被遣送回家﹔二是被幸運地安置到“溫暖”的住處。如果是前者,對井下居住者算是福音嗎?他們不是城市流浪者,他們雖然處境艱難,但顯然是揣著一個城市夢而來的,有為孩子的教育而來,有為更好的生存而來。如果不是因為對城市有更好的期望,他們何至於舍棄家鄉,蝸居井下呢?若是后者,在媒體的強烈關注下,城市管理者基於人道關懷給他們安排一個溫暖的住處,讓他們度過這個艱難的冬天,可春天到來之后呢?明年的冬天呢?[詳細]
北京城市學院跟王秀青簽訂了勞動合同
關注“井底群體”,是為了改變
隨著媒體的報道,一個常年居住在井下的特殊群體,走入了公眾視線。如果媒體的報道讓“井底人”無家可歸,如果旁觀者在表達完同情之后,卻讓“井底人”面臨更慘的生存境遇,那還不如不要去“幫倒忙”。關注或許未必能徹底扭轉他們的命運,但關注畢竟給改變創造可能。實際上,沒有外界的關注和幫助,他們命運的改變是極其緩慢的,有的人已經住了十幾二十年,還是不能走出地面。如果誰都繼續選擇無視,他們還將在危機四伏的井下,生活多少年?[詳細]
“井居者”是對城市管理者的考題
在井下苦熬了10多年的王秀青坦言,自己不去救助站的原因是:要救助,就得連我們一家五口都救助。否則,隻救助我一個,一家人的吃喝和未來還是沒轍。吃幾頓飽飯,拿一張返鄉車票,回家的路好走,但生活的路難行。回去后,生存的考驗、經濟的壓力,還會一如既往地擺在眼前。“井居者”的生存困境,是對城市管理者的考題:如何保障社會無力者、弱勢者基本的生存、生活條件?怎樣讓擁擠的蝸居、逼仄的井下、寒風凜冽的街頭,多一點人性的溫度?[詳細]
救助“井底人”需法律和制度兜底
社會救助的價值和意義不容否認,但是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在提倡社會救助的同時,還少不了一個更重要的救助渠道,那就是政府在法律和制度層面的“兜底”。當社會救助因為新聞報道的狹窄、新聞關注度的降低而表現出偶然性、遞減性特征的時候,政府以法律和制度形式提供的救助,卻可以保持很好的穩定性和連續性。反映在對社會弱勢群體的救助上,就是能夠讓更多的人得到更加穩定和持續的救助。[詳細]
破解城市“救助短板”需進一步完善機制
貧富差別是現實,政府要做的是不能讓一個人餓死凍死,因此,要充分發揮“社會救助機制”的作用,在救助上做到全覆蓋、無空隙。然而,在城市中,這並沒有做到。城市中那些住在立交橋下的流浪漢,那些“蝸居”在井底下的人,他們是最需要救助的,忽略他們,遲早會出問題。最可怕的是,平時不聞不問,一旦媒體曝光,就將其趕走,這種“駝鳥”式的做法隻會讓“弱者”更弱。救助本不該有“短板”,“救助機制”應該進一步完善。[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