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高薪養廉”另一面的新加坡

一提起新加坡的廉政建設，我們首先想起來的是一個詞“高薪養廉”。確實，從目前公布的資料來看，全球領導人薪酬最高的是新加坡總理，高達170萬美元，是美國總統奧巴馬工資的4倍多。

不僅是總理，新加坡其他高級公務員工資也很高。比如政務部長或其他頂級公務員薪水在110萬新元左右（1新元約合5元人民幣），常任秘書約60萬至70萬新元，中級官員則為10多萬新元。確實高於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

但是，很多人對新加坡公務員高薪背后的另一面卻不大清楚。

首先，新加坡總理表面薪水收入確實驚人，但是和其他一些國家的領導人比起來，實際收入也許並不算高。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曾說，僅從工資收入的數字看,“我可能是全世界政府領袖中領取薪水最高的一個人”。但是他又說，“從實際待遇看，我可能是全世界政府領袖中一位最窮的總理。”這說得也許有點夸張，不過也反映了一個實際情況，就是上述公開的數字是國家給他們的全部收入，此外沒有什麼特別的福利待遇。新加坡總理以下，國家都不配給公車和專職司機，他們日常辦公都是坐自己購買的私車，自己花錢買汽油和維修汽車，自己出錢購買房子(包括李光耀本人)。即便國家總理，也要自己交納商業養老費和醫療保險費。

因此，和某些表面上工資很低，但實際上享有巨大隱性收入和福利的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領導人相比，新加坡領導人的實際生活水平絕不算奢華。比如美國總統一次度假的相關公費開銷已遠超40萬美元的年薪。不過好在美國納稅人在總統身上的開銷，不論是薪水還是其他費用，都是公開受到監督的。白宮的預算先需民選的國會通過，並會公之於眾。

所以新加坡廉政建設的第一個成功之處也許不在於高薪，而在於透明導致的公私分明。事實上，新加坡除了公務員財產公開制度，還實行公務員日記制度，公務員的公務活動透明化。實行透明的選官任官制度，公職人員的聘用、考核、調動、處分等，都由一個獨立於國會和政府的公共服務委員會負責。這是公務員保持廉政的重要基礎。

第二點大家不太了解的，是新加坡的新聞監督和輿論監督比較有效。“當媒體公開批評政府官員時，政府往往不採取封殺措施，而是主動曝光，向社會全面披露，有問題就主動檢討、嚴肅處理，沒問題也向社會作詳細解釋。”如果媒體人有人惡意中傷，政府也會採取法律起訴而不是行政手段來解決問題。

1995年，新加坡總理李顯龍買了一處房子，據說是用折扣價買的。新加坡社會對此議論很多，懷疑其中有商業賄賂。新加坡政府針對輿論反映，並沒有採取追查謠言黑手上升到政治斗爭的方式，而是由李光耀、李顯龍父子在國會公開接受質詢，並由獨立的調查委員會進行調查，澄清其在購買房產時享受的折扣是否有違原則。調查顯示，李顯龍接受了約10%的折扣。不過這樣的折扣是處於商家促銷的合理范圍，以這種方式順利化解了此事。

主動接受民眾監督，這是新加坡人民行動黨的一貫選擇。蔡定劍說，“這個執政40年、成就輝煌的黨，總部坐落在偏僻的機場路邊，僅是許多居民組屋中間一座再普通不過的二層小樓。辦公室和會議室設備簡陋，黨總部隻有11個工作人員。”“如果以李光耀為代表的領導人，不公開自己和家族的財產，透明地接受人民的監督，全黨上下保持廉潔估計會很難。”

新加坡廉政建設成功的另一要素，是獨立的反腐機構。在新加坡官員腐敗被抓的概率高出菲律賓40倍。新加坡的反貪污調查局與香港的廉政公署一樣，其能有效運作的關鍵也在於獨立性。新加坡的反貪污調查局直屬總理辦公室，被賦予了廣泛的權力，擁有絕對的權威。這也是發達國家和地區的慣例。

因此，新加坡反腐的成功，絕不僅僅是“高薪養廉”。

（作者簡介：張宏杰，學者，作家。復旦大學歷史學博士，現為清華大學歷史系博士后。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有《給曾國藩算算賬》、《曾國藩的正面與側面》、《大明王朝的七張面孔》等，有多部作品在港台及海外出版。在《中國經濟史研究》等學術刊物發表多篇論文。在《當代》、《天涯》、《鐘山》等文學刊物發表過很多文學作品，大型紀錄片《楚國八百年》及《戊戌變法》總撰稿，在央視《百家講壇》主講《成敗論乾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