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中間階層的發展壯大,是共同富裕最重要的標志
■打擊腐敗,控制權力和權力資本化,才是實現共同富裕的根本措施
怎麼理解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本來沒有什麼爭議。它是人類所描述的理想社會特征之一,卻不是全部。人類美好理想還包括消滅階級、剝削、壓迫、政黨和國家,消滅三大差別,消滅家庭,等等。共同富裕是作為理想社會一部分來談的,和其他理想一樣,不能抽象地作為現階段目標。
共同富裕就現實經濟社會意義而言,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是改革成功的標准之一。鄧小平講要社會主義共同富裕,不要資本主義兩極分化。他在1994年兩次指出:如果出現兩極分化,說明改革失敗。這位“總設計師”所說的“讓少數人先富起來”有明確的前提,就是依靠勤奮勞動和正當經營,合法致富。現在看來,他似乎對權力與資本結合形成權貴資本主義、造成社會兩極分化估計不足。
正如對民主、自由、人權要作具體歷史分析,對“共同富裕”也不能隻作為抽象口號。以最高綱領代替最低綱領易犯左傾錯誤。共同富裕沒有確切定義,缺乏操作性。歷史証明,把一個概念不清的口號作為主要目標,輕易做社會發動,容易破壞法治,造成思想政策混亂。某些地區用共同富裕代替民生口號,用基尼系數作為衡量指標,定期實現。一些人趁機提出“共富為綱領”,認為改革30多年隻有兩極分化,沒有共同富裕,要以這些地區經驗進入“共同富裕新階段”,一霎時沖擊了全國,這樣的教訓足以警醒我們:必須要正視中國社會的兩極分化問題了!
什麼叫共同富裕?是指大家在生活上大體差不多嗎?實際上,在全世界,財富佔有差距非常之大,這是歷史形成的﹔收入差距也很大,不僅僅是剝削壓迫和私有制的原因。比如電視機普及以后造成的“眼球效應”就大大拉開了收入差距。歌星和小品演員的收入比科學家、大學教授高得多,他們並沒有剝削壓迫誰,大家愛聽愛看就是了。社會能把他們怎麼樣?最多就是高額累進所得稅。
小時候我們總是聽說,共產主義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后來學了經濟學才知道,這也太空想了,社會物質和精神供給極大豐富,資源的稀缺性也不會消失,因為人的需求也在增加,而且總是比供給增加得快。人類得到滿足又永遠不會滿足。對於稀缺資源的佔有來說,大家總也“共同富裕”不了。
怎麼實現共同富裕
參考馬克思“歷史與道德界限”、“絕對貧困化與相對貧困化”等論述,結合中國目前生產力發展階段、改革進行狀況和社會文明程度,可以把共同富裕的口號具體化為以下幾個目標。
第一,消除貧困。按聯合國規定的貧困線標准,盡快消除絕對貧困化現象。
中國1982年人均糧食產量約800斤,基本解決溫飽﹔30年來城市人均住房面積從8平方米達到30平方米,基本解決住的問題﹔教育一直比較普及。目前扶貧標准是年人均2300元,國家規劃到2020年基本消除絕對貧困。同時也要進一步保障農民土地權益、農民工合法權益,建立工資保障、勞動保障、失業救濟、醫療保障、養老金制度等。吸取西方福利國家教訓,消除貧困的方法不僅限於國家救濟和社會贊助,還應建立失業再培訓制度,提高貧困失業人員抗風險能力。目前絕對貧困人口居住地區自然條件過於惡劣,可通過整治國土與移民相結合的規劃,幫助他們出來,通過挖湖治水建立新的小城鎮,通過自己的勞動,改變基本的生活狀態。
第二,改善民生。使大多數人從小康生活逐步提高。
不能認為改革30多年隻有兩極分化,沒有共同富裕。計劃經濟30年在民生方面實行低標准的平均主義,共同貧窮成為改革的起點。因此,改革以來經濟高速增長,首先就是大多數人共同富裕的過程,大致出現了6次群眾性消費高潮。
第一次,上世紀80年代初,通過軍轉民,普及“老四大件”,代表品是自行車、縫紉機、手表和黑白電視,價格在百元級﹔
第二次,上世紀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通過引進,普及“新四大件”,代表品是彩電、錄音機、洗衣機和空調,價格從數百元級到千元級﹔
第三次,90年代后期的中間性消費高潮延續至今,有一系列代表品,從電話到電腦手機、家具裝修、出租車、旅游,代表品從千元級到萬元級﹔
第四次,21世紀以來轎車開始普及,從十萬元到數十萬元級﹔目前年產量超過美國,存量為美國的七分之一,人均擁有量為美國的二十分之一﹔
第五次,住宅,價格從數十萬元級到數百萬元級。城市人均住宅面積正在向50∼100平方米發展。
產能過剩,產品供大於求,消費者地位是高的,這都是群眾性的消費高潮,怎能說沒有共同富裕?社會中間階層的發展壯大,是共同富裕最重要的標志。
第三,縮小兩極分化,限制既得利益集團壟斷社會資源。
在絕對貧困逐步消除,大多數人生活水平逐步提高的同時,中國收入差距越來越大,基尼系數擴大到0.46,如包括灰色收入,可能還要擴大10個以上百分點,中國已成為世界兩極分化最嚴重的國家之一,這主要是極少數人暴富所致。
這種情況的發生有三類原因。第一類由市場經濟風險,個人能力、努力的差距,生活條件差距造成,通過征收所得稅和國家扶助,是可以解決的。
第二類是收入差距背后財富佔有的差距。前者是增量,后者是存量。增量差距會變成存量差距,存量差距進一步產生更大的增量差距。這類差距,也可以提高征收財產稅和遺產稅予以控制。
第三類最難解決,是權力資源過於集中。中國的問題在於:沒有有效控制住極少數人利用特殊手段暴富,這不是市場經濟自發形成的,不屬於鄧小平提倡的“少數人用正當手段先富起來”的范圍,這樣的先富也不能帶動大多數人共富。正在形成既得利益階層,阻礙社會流動,破壞中產階級發展壯大。發展下去,大多數人共同富裕的進程就會被破壞。最危險的,並不是貧困現象還存在,也不是有極少數的貪污腐敗,而是剛剛形成的社會中間階層不能發展壯大,權貴發展成為自我封閉甚至世襲性的特殊利益集團。等經濟不再能高速增長,共同富裕就不能保持,脫貧人口可能再度“返貧”,新的貧困階層重新出現。
消除特殊利益集團,僅用“共同富裕”的經濟口號予以對抗,追求收入和財產平等遠遠不夠,需要進行全面改革,限制官員特權,防止極少數寡頭壟斷國家經濟命脈和政治社會生活。因此,打擊腐敗,控制權力和權力資本化,才是實現共同富裕的根本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