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一代宗師》開篇以一敵百的雨中鏖戰差點讓我誤以為是青衫載酒行的吳宇森回來了!不過后來葉問發聲講述人生獨白,王家衛的感覺就立馬出來了。故事從36年前開始講起,梁朝偉式腔調是電影多時空敘述方式的卡門。
故事從倒敘之時就暴露了電影偽武俠片的特質,文藝范的水花噴濺方式和特寫,夢幻般的掌風滿溢著詩意和唯美,鏡頭的精美度大於故事的武俠感,這種四不像的題材混搭不時地帶來了觀影的穿越感,但好在這種混搭在“王家衛標簽”的庇護下,有了新的名詞解釋,叫做導演特色。這種特色還體現在劇情的整體架構上,打著“武俠片”上映的《一代宗師》嚴格說來,缺失了一部武俠片最基本的劇情元素,沒有正邪的價值觀對抗,沒有跌宕的沖突起合,甚至沒有一場過癮的激烈打斗,王家衛一貫強烈的個人風格在經過《藍莓之夜》裘德·洛的完全服從之后,帶著文藝小資的清新之感長驅直入中國武俠傳奇,比起規整的同類型影片來說,《一代宗師》展現的更多的不是這位宗師的技能和身手,而是宗師的情懷。趙本山和小沈陽的加入,扯掉了電影偽武俠片的最后一塊遮羞布,從此,電影傾向和劇情節奏全部有了莫名其妙的喜感,誰說明星多一定是好事?
或許是因為銀幕上對於葉問保家衛國、俠肝義膽的描摹次數實在太多,從《葉問前傳》《詠春》到《葉問》系列,按圖索驥從來不是王家衛的風格,所以在《一代宗師》中,他才閉口不提歷史書上葉問暴打日本武士為國為民當仁不讓的主流風向標,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有些隱忍而小我的兒女情長,是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無奈喟嘆,是一代人生存與消亡的平靜哀傷。章子怡幾乎成了電影后半段的一號人物,長鏡頭的表情特寫和精准的小資台詞,一語擊落幾行淚,不禁感嘆,進入感情戲,王家衛一直都是從前那個躲在《墮落天使》攝像機后面皺著眉頭抽煙的黑墨鏡。從《重慶森林》中的鳳梨罐頭,到《花樣年華》中的兩張船票,再到《一代宗師》中裘皮大衣上被葉問摘下的那一枚紐扣,都在不同時空下寄情於物地完成著王氏愛情的遺憾和銘記,這是王家衛的小游戲,也是對於“若人生隻如初見”的懷念。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這句台詞,讓人一下子理解了所謂宗師的暗啞平凡,沒有美國英雄主義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的冷血和強勢,沒有小人物勵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鼓舞和奮進,此時的葉問也只是一個有著血肉身軀愛恨情仇的平常人,他作為一個人物的符號線索,訴說著時代背景和武林道場間的相遇和分離,生活本就不可名狀,正如那件葉問為了北上與宮二約會准備的裘皮大衣,終因生活所迫葉問偷偷留下了一顆紐扣便把大衣當掉,他與宮二一生中最近的距離,也永遠停留在唯一一次的打斗中,二十四手,一顆紐扣,映照的是從草根到宗師都有的同質孤獨。
飄忽不定的光線、放慢的人物特寫、文藝婉轉的台詞、孤獨卻不寂寞的人群,組成了王家衛宿命論愛情電影的基礎構架,《一代宗師》在這樣的構架上訴說著關於愛情的最好故事,或許就是“你是我永遠的紅玫瑰”,正如那一顆紐扣。王若馨
(來源: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