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太原市某個街道上一面刻有近百首唐詩宋詞的文化牆,最近被人指出共計出現了33處錯別字。該牆因之被網友稱為“尷尬文化牆”,更嚴厲的則認為文化牆沒文化。
看到這則新聞,我一點兒指責或挑剔的念頭都沒有,不是“哀莫大於心死”,而是想到挑剔者倘若設身處地來個換位,由他們來建設這座文化牆,會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呢?當然有人不會,但我似乎敢拍一下胸脯,多數人可能還真的同樣跌倒。無他,從報道中列舉的錯字來看,問題都出在簡化字“還原”成繁體字的時候。有條消息更直接說“繁體字錯用竟有33處之多”,表明錯字的性質概莫能外,這就不是簡單的有沒有文化的問題了。央視主持“星光大道”的“畢姥爺”畢福劍有文化吧?不僅嘴上的功夫了得,而且書畫也相當出色。不過,他給潘曉婷題的“玖球天後”,書法如何不論,字卻弄錯了一半兒,而一半兒的一半兒就是繁體的那個“後”字,因為“天后”不能繁體成“天後”。筆畫差了那麼多,顯然不是一時間的筆誤,而是畢福劍認為“后”就是“後”。
山西的這面文化牆不能窺其全貌,但根據新聞所列舉的兩處內容,與“畢姥爺”栽的跟頭如出一轍。其一,李白《秋浦歌》中的“白發三千丈”,弄成了“白發三千丈”,正確的,“發”該是“?”。其二,王維《春中田園作》中的“舊人看新歷”,弄成了“舊人看新歷”,這裡的“舊”為“舊”沒錯,但把“曆”錯成了“歷”。在我國公布的簡化字表中,“發”、“髮”的確都可以簡化成“發”,“曆”、“歷”也的確都可以簡化成“歷”,但是這是“由繁到簡”,而“由簡到繁”時,卻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因為是一對二或更多。因此,“發展”是“發展”,如果成“髮展”,完蛋了﹔“歷史”是“歷史”,如果成“曆史”,也完蛋了。在李白的詩句中,“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是說自己因愁而有白頭發﹔愁到什麼程度呢?像三千丈白頭發那麼長。這是用極度浪漫夸張的手法,表達自己懷才不遇的愁思。白發既然是白頭發,就是“髮”而非“發”。在王維的詩句中,“歸燕識故巢,舊人看新歷”,是說去年的燕子飛回來了,好像還認識它的舊巢,屋裡的舊主人在翻看新年的歷書。這是用極富詩意的筆調,寫出春天的序幕,“日歷”嘛,自然該是“日曆”而非“日歷”。
綜合這些年在繁體字上栽跟頭的事例,大抵都是“由簡到繁”時,簡繁並非一一對應的那部分漢字。所以如此,是因為國人對繁體字“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文雅點兒說,吞下的是傳統文化斷裂的一顆苦果。在這裡,首先要聲明筆者是擁護簡化字的,況且簡化字也並非全是當代的產物,至少宋朝就開始了。我只是覺得,繁簡兩字完全可以並行不悖,而繁體字作為我們的傳統文字,也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前人的典籍,不是全都憑借繁體字這個載體留下來的嗎?我們需要認真反省對繁體字在公眾視野內不得生存的態度。我不同意某些網友就山西這面文化牆的發言,說是供公眾交流和學習的地方,應該使用簡化字。在我看來,文化牆上書寫現代的詩句,該用簡化字﹔書寫古代的,何妨用繁體字?事實上我們現在出版的古籍,或者學者研究古籍的著作,很多也都是繁體字版。像我這種讀書有點兒毛病的人,看古籍還非得繁體直排不可,好像形式上貼近古人,似乎為心靈上的貼近預備了什麼。當然,在別人看來可能純屬扯淡。
記得前幾年有政協委員還是人大代表,在全國兩會上提出中小學開設繁體字教育,惹來輿論的譏聲一片。現在看來,那倒是有的放矢的了。這個問題如果不重視起來,繁體字還會屢鬧笑話,類似的“沒文化”的苦果必然還會有后來者不斷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