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本是外在的嘲弄或自嘲內化成了心理垢污,自我設限,直至“不能直立行走”﹔而有的人卻在用內心的堅定祛除外在卑庸的“魚鱗”,並終於學會了奔跑與飛行
“吊絲”一詞已成為很多年輕人的自我標注。它是和各種“二代”比時的自稱,也是和小伙伴們的互稱,同時還可能被用在自謙上,被夸贊時怯怯地說一句“我就是一枚吊絲”。不論男女,不論是小有成就還是慵懶頹廢,都有意無意地爭領這一稱號——仿佛不自領就是脫離群眾。
有人給吊絲畫了像,比如在長相、衛生、內在、情懷、經濟條件、生活方式、戀人伴侶等方面符合標准,便是入伙了。以這個詞命名的亞文化流行,背后有復雜的社會心理因素。但對其中隱含的自我矮化,則必須予以批判與摒棄,它對青年精神的破壞力不可不察。
當然這種自我矮化,動機很復雜,不是一句“愛誰誰”就可以收尾的。有人以此為吐槽工具,標示對社會不公平現象的憤怒﹔有人把貼標簽當成一種個性,真正有別於他人的奇異﹔也有人用這一標簽自我麻醉,降低標准,用一種自我設障的方式拉低期望、舒緩壓力﹔有人則用這一標簽進行掩飾,認為這是互聯網世界中的不可或缺:在眾人都自認草根的虛擬空間中,有了“吊絲”的外膜便有了自我保護的可能﹔還有些人自以為很謙虛謹慎,領了稱號便是不張揚,也是不把自我與他人刻意割裂的策略選擇。
這裡邊有個常識:社會很少會把一種稱謂強加於人,更多的時候是一種“自我”認定,然后在更大范圍內形成集體有意識的認同,進而擴散成“像者為之,不像者亦為之”的格局。拿“吊絲”這個詞來說,一類是表面上把自己矮化、心裡卻未必這麼想﹔一類是內外皆把自己矮化並真心認同﹔第三類是內外皆矮化並對認同與否無感。第一類是在降低姿態,第二類是矮化心態,而后一類則是麻痺狀態。不管是哪一類,吊絲文化的存在,即使是主觀意圖彰顯對抗主流的勇氣,或是當成接地氣的互聯網精神,從客觀效果看,這也並沒有讓年輕人更特立獨行,更沒有向社會傳遞出多少正氣。
尤其是在無數“逆襲”案例出現的當今時代中,這種文化的不合理性就顯得有些荒誕。我們可以觀察到完全逆反的兩種情形,有人把本是外在的嘲弄或自嘲內化成了心理垢污,自我設限,直至“不能直立行走”﹔而有的人卻在用內心的堅定祛除外在卑庸的“魚鱗”,並終於學會了奔跑與飛行。
從這個角度講,逆襲,何止是一種行動上的升級,更是一種心態提擋的超越。隻有在價值上把自己真正矮化的人,才會被邊緣化,而那些在充實自己價值的人終將邁入核心。這足以說明,你怎麼自稱並不重要,關鍵是用什麼心態來認同之並選擇怎麼行動——低姿態沒問題,千萬別矮心態!
人人都可以調侃說自己獲過的最大的獎是“雪碧再來一瓶獎”,但有些人會在日后的人生簡歷裡寫滿成績,有些人則連多一瓶雪碧的可能性都沒有了。只是想說,這絕不是精神勝利,矮了姿態不會比他人真正矮,矮了心態可真就長不“高”了。
《 人民日報 》( 2014年12月02日 19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