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系列評論之四】
影片將觀眾從批判引向愛情,成功了﹔但從愛情引向反思,卻是失敗的。
電影《歸來》和《活著》、《霸王別姬》等經典文藝大片完全不一樣,觸動心靈的隻剩愛情了。
張藝謀導演拍攝《歸來》的初衷,雖不想復制《活著》,卻也未必是想打造一部愛情文藝片,成為《我的父親母親》的升級版,或者《山楂樹之戀》的老年版,他還是希望延續自己上世紀90年代作品中、也是文藝片慣有的那種對社會和人性的批判反思,但無法做到像《活著》那樣直白,於是便將初衷“留白”在了愛情上。
所以,影片在開場帶有批判色彩的社會化敘事、“點到為止”后,便迅速轉入了愛情。從陸焉識歸來開始,講述了一個“喚醒愛情”故事,試圖用“批判——愛情——反思”模式,進行螺旋式的回環和升華,通過愛情帶來的感動和唏噓,引導觀眾自覺地對那個年代進行反思。
影片將觀眾從批判引向愛情,成功了﹔但從愛情引向反思,卻是失敗的。
對於片中長達七十多分鐘的“喚醒愛情”,觀眾有不同的反映:一些看著大片生離死別、激情澎湃的愛情故事成長起來的觀眾,難以接受這種幾乎沒有矛盾沖突、溫吞水式的“黃昏戀”,自然“心無旁騖”。而那些飽經風霜、返璞歸真的觀眾,雖會為瑣碎表象下極簡的愛情所感動,但似乎也止於此。
因為他們看到的陸焉識,是一個能夠健健康康活著回家,有組織的關懷、有女兒的相認、有鄰居的幫助,感受著妻子的摯愛,在溫暖中走進晚年的“幸運”的知識分子﹔而馮婉瑜,失憶雖然不幸,但能在丈夫的精心呵護下,在一種愛人歸來的期待中走向生命的終點,沒有家破人亡的痛,也沒有“再也不相信愛情了”,何嘗又不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所以,影片原本的犀利之處——歸來為何不相識?就這樣被“焉識”——怎樣才能相識、如何喚醒愛情自我消解掉了,沒有了張藝謀導演所謂的“一切盡在不言中”,也不必再去探求“冰山一角”之下的全部,甚至開場的批判也成早已忘卻的噱頭,隻剩下心如止水的無言。
所以,《歸來》還是不可避免地淪為了一部普通的文藝愛情片,剝離了原著批判的力度、人性的深度和社會的廣度,隻留下了愛情,在暖暖的、保留著一生的溫度。
影片《歸來》,讓我們看到了鞏俐的歸來,演技越發老辣﹔感受到了“老到”的陳道明,演技派老帥哥的滄桑味道﹔可曾經的那個文藝片導演張藝謀,去哪兒了?
□史興慶(中國政法大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