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不管如何骂都会被大众所接受甚至叫好、并认为骂得有理的行业,除了足球,大概就算是奶粉行业了。关于奶粉的任何负面新闻,不管被证明为事实还是谣言,都会在社会上掀起一场痛骂和宣泄的舆论狂潮。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往往倒并没那么重要。比如当年的“奶粉导致性早熟”事件,尽管有理论分析和实际数据来辟谣,最后还是演变成“谁让这个行业劣迹斑斑呢?”“谁让监管部门没有公信力呢?”
在这样的社会心理下,要构陷任何一个奶粉企业,都没啥难度。最近的“国产奶粉含反式脂肪”事件,就是又一起类似的误导构陷。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一个香港的媒体,选了三种不在香港销售的国产奶粉,去检测反式脂肪含量,检测结果是含有反式脂肪,但都在国际和国家标准范围之内。正常情况下,事情就应该到此为止。如果非要报道,那么也应该是“检测了三种国产奶粉的反式脂肪,全都符合国家标准与国际标准”。但是新闻写得很艺术——标题中强调“检出反式脂肪”,只在文中提到了符合标准,却又提到检测了两种进口奶粉,结果是“不含反式脂肪”。
这样的一篇报道也不能说“虚假”,但传播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大批社会公众再一次掀起痛斥国产奶粉的热潮,国外媒体也屡屡以“中国奶粉检测出反式脂肪”为标题来报道。
这是用“部分事实”来构陷和误导的典范,它隐瞒了许多相关的事实。
牛羊等反刍动物的奶中,天然含有反式脂肪,可能占到总脂肪的5%甚至更高。大多数婴儿奶粉是以牛奶为基础制成的,其中相当一部分会保留一些牛奶脂肪。因为婴儿奶粉中的脂肪与其他成分的比例比牛奶中要高,所以还会加入一些植物油。而且,为了安全,加入的应该是精炼植物油。植物油在精炼中,也可能会产生少量的反式脂肪。在当下,食品行业中并没有对反式脂肪进行去除的操作。因此,牛奶和植物油中的反式脂肪,最后确实会进入到配方奶粉中。
反式脂肪虽然不是一种好东西,人体不需要,多了也会带来风险,但它并不象许多人认为的那样是“毒药”,更没有任何证据显示牛奶中的这些反式脂肪会对婴儿发育带来损害。国际食品法典中,婴儿奶粉中的反式脂肪限量为“不超过脂肪总量的3%”,中国采用了这一标准。实际上,母乳中也会含有一些反式脂肪。受饮食结构结构的影响,有些地区的母乳中反式脂肪的含量甚至高于这个3%的比例。
不同奶粉中的反式脂肪含量不同,这跟牛奶有关,也跟植物油加入量有关。因为植物油中精炼产生的反式脂肪含量要低于牛奶脂肪中的,所以如果减少来自于牛奶的脂肪而增加植物油,那么就有利于降低奶粉中的反式脂肪含量。有的奶粉甚至会完全脱去牛奶脂肪,而全部加入植物油。因为植物油的价格远比牛奶脂肪便宜,通过这样的操作不仅能降低反式脂肪,还能降低成本。但是,降低了牛奶脂肪的量,也就同时降低了胆固醇的量。虽然胆固醇对于成年人需要限制摄入,对于婴儿发育却是相当重要的。
清楚了奶粉中关于反式脂肪的“全部事实”,大众就会发现:奶粉中的反式脂肪含量,完全不是衡量奶粉质量的标准;只要不超过3%的标准,就不应该大惊小怪;反倒是那些含量很低,因而检测结果显示为“不含反式脂肪”的奶粉,大众是真需要去考虑一下其脂肪组成是不是符合要求。
不过,香港媒体的这一报道发出后,主管部门及时澄清了事实。大多数媒体也纷纷跟进,对该误导构陷的报道进行了批驳。这,可以算是一个很大的社会进步。
专栏作者简介——
云无心:清华大学生化硕士,美国普度大学食品工程博士,现在在美国食品行业从事研发工作。美国食品技术协会高级会员,科学松鼠会成员。出版过个人科普文集《吃的真相(1-3)》,以及《宝贝别怕》(四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