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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别文学青年和文艺青年的时候到了

2014年09月25日15:12    来源:新民晚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鉴别文学青年和文艺青年的时候到了

■ 《黄金时代》剧照

  □ 朱光

  “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黄瓜愿意开一个黄花,就开一个黄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他……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

  这是代表中国香港参加明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角逐的《黄金时代》临近剧终时分,对萧红病逝于香港的“注解”——由汤唯缓缓展开念白,嫁接了《呼兰河传》里字句。第一个省略号前,属于“尾声”;第二个省略号前,属于“第一章”的最后几句。编剧李樯把这两段话顺了起来,平实而汹涌。

  不是按时间顺序展开

  如果以当下全国电影观众的趣味为前提,怕是起码要有文科生的本科水平,才能把剧情看“顺”了——该片不是按照时间发展顺序展开的;最好要有文科生的硕士水平,才能把剧情看“懂”了——该片的每一句台词几乎都有出处,剧本堪称“论文级”,“注解”可以有上百条。硕士生可以一边看画面,一边脑补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名家名篇,进行“镜像”式的“对照”,懂电影的还能“自酿”“平行蒙太奇”。

  “他们这样想,是因为我没有按着他们的方式来写,我不同意,有各式各样的作者,就应该有各式各样的作品。”

  这句萧红的话,也可以用来显现许鞍华、李樯,一众明星演员甚或出品方的内心强悍。当非电影人以电影之名拍出来一叠PPT或者一摞Word文件,依然能赢得数亿票房,以至于国内顶尖作家都误以为“自己的时代被翻过去了”之际;当走在思南路、武康路,任何一个转角都能遇到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或者手举着自拍神器拗造型的“文青”,好像他们能为文艺电影票房“托底”之际,《黄金时代》悍然划分了“文学青年”与“文艺青年”的界限。

  全片很节制,毫不留情地避免煽情。就目前2小时57分的公映版而言,配乐处不超过10分钟,其余的手法几乎就像是纪录片,可能会让已被培养成大爱形式主义的文艺青年,误以为“这片儿后期制作没完成吧!”无法脑补注解的文艺青年,必须自我说服“这是一个超级漫长的长镜头”才能把自己继续留在位子上。而自动同步注解的文学青年,就能敏锐地感受到涓涓细流下的暗潮汹涌。例如,因被上一任男友抛弃而无法支付旅馆房钱,被锁在房间的萧红,终于逃脱,并与爱慕她的萧军一起,入住另一家旅馆的大冬天里,萧军搞来一块大列巴。随后,两人就着细白色粉末吃列巴。那白粉……是糖吗?看过萧红的《黑列巴和白盐》才能感受到,这是咸到苦的甜。

  错过细节就错过情节

  全片很细腻,错过细节就错过情节。该片第一次成片的时候有6小时,这样的时长,完全不可能进入影院公映,接着剪辑成3小时40分的版本,还是来不及赶上今年春节举行的柏林电影节。如今的版本,如何做到凝练而深邃——直接以细节过渡。例如,上一个画面,萧红还在拜托聂绀弩,把自己随身带的手杖说成送他了,免得惦念手杖的端木继续追着她讨要。下一个画面,就是端木和萧红一同出游,手杖已经在端木手里了。萧红是怎么和端木好上的呢?

  细节推进情节的手法,在萧红在香港病重致死期间最为鲜明而连贯,每一个细节都是隐喻。例如,萧红是全医院仅有的病人,床号偏偏是“4”。当萧红被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时,骆宾基外出遭遇轰炸,看到前面围着一圈人,上前一看,大家围着的是一个死人。他回到医院,萧红刚咽下气……

  全片很话剧,通过角色直面镜头的叙述组接。这在戏剧舞台上的方法叫“间离”——角色演着演着,不与剧中人交流了,而是直接面向观众(在电影里是镜头)说话,让观众别太沉浸于剧情里,也不时反思一下。以往,直面镜头说话,在影视剧里是大忌——让观众从“共情”的感受里跳出来,其实对编导推进情节不利,观众的欣赏情绪会被打断。因此,起初看该片的文艺青年,会感觉情节“碎片化”。但是,这是最终让观众哀而不伤的善意。行将结束时,看着骆宾基在萧红死后买糖吃,甜到哭出来,揪心啊!然后,画面就转向萧红的孩提时代,在家中后院里与此生最疼爱她的祖父在一起——这几乎是全片最温暖的镜头了,安插在她孤单单病死在香港之后。

  有些情节尚没有定论

  全片几乎也是以每一位角色的叙述,为组接情节的手段——有些情节甚至没有定论。例如,萧红是如何与萧军分手,与端木好上的?他们在自己的书中各有说法——电影也妙趣地各拍一条。所谓“结果”,并不重要,哪儿都查得到,但是关乎人性的解释方法,却能看得出人物个性。这也是一般只求标签的文艺青年未必在乎的体悟。

  “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至于那还没有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

  萧红写在《呼兰河传》第一章的最后一段,也可以用来区隔文学青年和文艺青年——伟大的作品就是这样,你看她写的是东北小镇在严冬对生命的考验,却被编剧用来诠释她的一生,也甚或能以此来形容《黄金时代》本身隐含的一道红线。

  受得住该片克制、冷静、简朴、寂寞的调调,就能在影片最后一刻的温暖里感受到以简化繁的冲击力,顿时泪眼婆娑,情感奔流。文艺青年就变成文学青年了——它会逼得你回家补课,再度回味需要注解的台词和点滴细节。

  受不住的,寻求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太好,把一个文艺青年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艺术的影像空间,脑里徒留一叠PPT,或者王志文扮演的鲁迅,所说的一连串听起来刻薄的笑话——那些真的是笑话吗?

  至于在文艺青年和文学青年之间徘徊的,仍旧会被《黄金时代》的风潮吹打着,这是关于一部自由的电影吗?网上好像都这么说哦!是吗?

  书中自有黄金时代。

  自由不是唯一的答案。

  文学青年多半已是“文学中年”。

(来源: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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