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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報:韓庚真不是來威虎山打醬油的

石川
2015年01月06日02:29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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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韓庚真不是來威虎山打醬油的

【“智取威虎山”系列評論之四】

  看完徐克的3D版《智取威虎山》,小伙伴們都在議論一頭一尾兩段有韓庚出場的現代時空的戲碼是否有些多余?在我看來,正是有了韓庚這個主觀視角的設定,整部影片才能確立特定的風格和基調,導演也才有機會充分施展想象力,把影片打造成傳奇敘事的現代升級版。

  韓庚視角讓影片不受小說史實約束

  要我說,加入韓庚的戲碼其實頗有意味。畢竟《智取威虎山》的故事距今已有七十多年了,與今天觀眾的生活經驗有較大的距離。能讓韓庚這樣一個深受當下年輕觀眾熱捧的偶像明星來擔任故事的講述人,借他的視角和口吻展開一個關於前輩的傳奇故事,至少有利於消除觀眾對劇情的陌生感,在今天的觀眾和故事、人物之間形成一種認同和對話的關系。

  由當紅偶像帶入故事,這種手法並不少見。前不久日本有兩部二戰題材的影片《永遠的0》(2013)和《小小的家》(2014)也都採用了類似的手法。《永遠的0》以三浦春馬對二戰老兵的調查和訪問為由頭,講述了一個關於他爺爺——二戰時期一名日軍飛行員的故事﹔《小小的家》則通過妻夫木聰閱讀奶奶的自傳,把觀眾帶進二戰時期一個城市中產家庭的日常生活。別的先撇開不談,單是當紅偶像的出場,再老的故事,想必也會對今天的粉絲產生一定的吸引力。

  再者說,故事用這種方法來講,就會帶有明顯的主觀性,也就不必再受原著小說、史實細節的約束和負累,可以講得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上下五千年,縱橫八百裡,想怎麼展開故事都不為過,因為他講的不是歷史課,而是一個神話,一段傳說。這種講法尤其適合《智取威虎山》這類原本就帶有較強傳奇性的作品。

  譬如有人會問,影片為什麼會給座山雕設定兩個不同版本的結局?按照劇情的解釋,這是因為作為敘事者的韓庚,童年時代曾從長輩那裡聽到過關於故事的不同版本。再譬如像楊子榮、八大金剛這些人物,他們的化妝造型,包括發型、文身、服裝……為何如此夸張?如此“朋克”和如此“反主流”?這些表現方式要擱一部歷史片,或一部以紀實風格見長的影片,恐怕就要犯忌,但在一部以傳奇性見長的影片裡,就不會讓人有明顯的違和感。

  所以有了這個主觀視角的設定,整部影片才能確立特定的風格和基調,導演也才有機會充分施展想象力,把影片打造成原著小說的現代升級版。

  紅色經典從民間傳奇借鑒敘事經驗

  人們議論比較多的還有一個二三十人的剿匪小分隊與一群佔山為王的土匪較量,怎麼會出現飛機、坦克這類重型武器,原著小說描寫的戰斗場面基本還是小米加步槍?實際上,要回答這個問題,關鍵也就看如何在“傳奇”二字上做文章。

  所謂“傳奇”就是“因奇而傳”。人們要的就是它的“奇”、而非它的“真”。對於武器裝備的升級,影片《智取威虎山》自有解釋:據說威虎山原是日本關東軍遺留下來的一座軍火庫,后被座山雕率匪軍霸佔,才有了劇情中鋼筋水泥的堡壘以及坦克、飛機、重機槍出場的那一幕。這樣在故事邏輯上說得過去,影片也有了更為火爆、更加強烈的視覺風格。這種夸張的視覺風格,是好萊塢大片用以營造視覺奇觀的一種特定表達機制。而徐克所做的,不過是將這種視覺奇觀與中國民間最擅長的“傳奇”敘事嫁接在了一起。能做到這一點,大概正與他多年的武俠片拍攝經驗有關。

  按文學的分類,武俠故事、武俠小說都屬於傳奇類型。1949年以后,包括《林海雪原》、《敵后武工隊》、《鐵道游擊隊》、《新兒女英雄傳》、《烈火金剛》等在內的許多紅色經典,也正是從這種民間傳奇中借鑒了大量敘事經驗與寫作技巧,使得它們與武俠小說、武俠電影分享了共同的民間傳統和文化資源。之所以能夠這樣,則也與五六十年代文學寫作所普遍遵循的“革命現實主義加上革命浪漫主義”的創作原則有關。有了這條原則,以“傳奇性”或者說“浪漫主義”見長的民間敘事經驗,才得以在革命寫作的背景下獲得了某種正統性與合法性。

  《智取威虎山》對民間敘事經驗的借鑒,不僅在形式上廣泛存在,在內容和文化內涵上也幾乎隨處可見。比如孤膽英雄楊子榮,多少就帶有武俠小說中最常見的江湖獨行俠的影子。隻不過在他背后又多了一個“組織”和“集體”的化身——剿匪小分隊,以及代表黨和軍隊領導角色——203首長。這樣一來,楊子榮受黨之命,隻身深入虎穴,就不僅僅指向為傳統武俠小說所津津樂道的個人英雄主義,同時也被賦予了紅色敘事所倡導的以“集體”和“組織”為皈依的革命英雄主義的文化基因。

  與此同時,不論是紅色經典還是當今的文化消費品,《智取威虎山》在劇情上都沿用了民間敘事那一套忠孝仁義、是非善惡分明的儒家倫理策略,讓小分隊營救李勇奇的母親而獲得村民的信任和支持,讓欒平飽受嘲弄和暴死荒野來對變賣失節者提供道德懲戒。尤其在徐克的版本中,又添加了一對因匪患而失散的母子,並最終以母子團圓來為小分隊的剿匪贏得倫理意義上的正義性。

  結尾年夜飯是文化代際重逢的隱喻

  這一切都在告訴觀眾,不論昨天的紅色經典抑或今天的商業大片,實際上都與傳統武俠小說為代表的傳奇敘事同宗同源,分享著共同的民間文化積澱。特別在1949年后的若干年裡,當武俠敘事從主流文學類型中銷聲匿跡的時候,紅色經典恰因遺傳了武俠敘事的血脈而成為它們在特殊歷史時期的文化替代品。因為傳奇敘事在民間擁有廣泛的群眾基礎,以此為文化母體傳承演變而來的《智取威虎山》的故事,才能夠成為那個時代深受讀者喜愛和歡迎的文學藝術作品。

  從這個角度看,既擅長拍攝武俠片,又深諳好萊塢視覺奇觀之道的徐克,能將《林海雪原》這樣的紅色經典改編成商業類型片,就不能不說是傳統民間敘事經驗與當下文化消費市場的一次因緣際會。

  在《智取威虎山》的現代戲部分,韓庚的身份被設定為是一個在海外留學的中國學生,在朋友聚會上,偶然聽到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的唱段,勾起了他的兒時記憶。這一描寫,其實正與徐克的個人經歷有不謀而合之處。許多年前,他本人正是在美國留學期間才與《智取威虎山》這類紅色經典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這一點似乎應該視為一種象征,暗示出《智取威虎山》的改編,實際上代表著當下全球化時代背景中,跨國的、消費主義的大眾文化對本土紅色文化資源的一次再發現。或者套用影片結束時的場景——讓剿匪小分隊出現在韓庚家的年夜飯餐桌上——以這種想象的方式,來實現兩代人、兩種文化的跨時空重逢。

  □石川(上海電影家協會副主席)

(來源:新京報)

(責編:董曉偉、文鬆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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