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美国警察射杀一名流浪汉的一段视频在网上疯传后,愤怒的抗议者上街抗议。这起最新发生的非洲裔居民被警察射杀事件再次揭开美国种族歧视的伤疤。
对这起事件的事实性还原经过调查会有定论,但关乎执法、道德与种族的争议绝无可能平息。与以往类似案件如出一辙,警方坚称依法执法,反方怒斥警方以法违法。最近,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詹姆斯·科米在一次公开讲话中罕见地承认:一些警察在执法中有种族偏见。科米举了一个典型的例子:一名警察无论“白人还是黑人”,在街头对两名黑人男子和对两名白人男子的反应是不同的,因为警察有这样的惯性心理:黑人男子“看上去就像警察关押起来的很多人”。
科米说出的是大实话,却需要十二分的勇气和坦诚。这让人想起2009年,时任美国司法部长埃里克·霍尔德曾经说,美国人不愿直面依然存在的种族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从根本上说是一个懦夫国家”。霍尔德此言既出引发轩然大波,一众政经名流挟裹主流舆论批评霍尔德过度自省,说错了话。
霍尔德也说出了大实话,但这个世界有太多实话是不能说的,在特殊的场合对特别的人,比如一个国家的司法部长,尤其是言论禁区,于是在美国,当然绝不止于美国,种族歧视、种族偏见这样的表态是极端敏感甚至于是忌讳的,少数族裔、弱势群体,他们尽可以言说、抗议,但是主流媒体、官方层面就另当别论。最典型的案例就是近几年每每这样的事件发生,有色人种的奥巴马总统的表态,总要经过严格修饰以防避政治与国家和种族歧视发生牵连。
然而现实总与观念不同。在美国,一个人们都不否认的事实是,很多城市,人们往往以种族来划分居住区,拉美裔有自己的生活圈子,白人有自己的领地,华人有华人的地盘,黑人有黑人的社区,形成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的态势。笔者曾经在纽约曼哈顿一所公立小学注意到,有色人种占到70%以上,有的20多人的班级里只有两三个白人孩子。后来有朋友说,白人家庭但凡可能,都会把孩子送进私立学校。这种情况同样决不止于美国,在欧洲发达国家,在发展中国家,只要存在多种族情况,就有隐形的文化围墙的存在,只是,有多少人正视它,说破它?
既然存在,种族歧视究竟是以怎样的存在方式?这又是许多人不能正视或者竟然没有感知的。最常见的情况是,许多人正在存有偏见,但他们发自内心地坚信自己没有偏见,而这坚信恰恰是偏见的心巢。问题在于,究竟有多少人问问自己,在种族问题上,是否存有偏见和歧视?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和康涅狄格大学曾针对种族歧视问题发起一次调查,结果显示51%的白人对黑人有歧视,无论他们是否承认;另外,52%的美国人也直接表达了反拉美裔的情绪,当调查问卷的语言更为含蓄时,歧视者比例更升至57%。这次调查在奥巴马当选之后进行,结果显示一个黑人总统的出现不但没有令白人的歧视减弱,反而比几天前增强。
弱势者往往得到同情,但不容回避的是,当我们谈论种族歧视,往往意指大民族,但实际上偏见往往是相互的。以最近发生在美国洛杉矶的这起枪杀案件为例,受害者因抢劫银行服刑14年,而且因违反缓刑期规定而被警方通缉,案发时,警察试图拘捕他,而这名非洲裔男子做出反抗,并试图抢夺其中一名警察的枪。在这样的冲突中,如果做出假设,比如受害人是一名白人嫌犯呢?
人们常以“黑白世界”形容美国的种族偏见,但非黑即白的说法太简单了。如果说,种族偏见导致的黑白隔阂显而易见,那么种族内部的种族歧视就更潜藏隐晦。那些升迁发迹的黑人被其同种族的兄弟姐妹指责为“汤姆叔叔”,即逆来顺受的黑人。受到指责的发迹黑人也不示弱,用“黑鬼”来回敬他们。
歧视,实在是一种心魔。在纽约百老汇有一部知名的音乐剧《Q大道》,讲述的是纽约贫民区一群年轻人的多样生活。失业大学生、大龄剩女、过气的童星、沉迷上网看片的宅男、三流脱口秀演员和他膀大腰圆的日裔未婚妻,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那一个。他们每个人都发出直击人心的质问:“谁比我惨?谁比我惨?谁比我更惨?”华丽的音乐剧无法掩盖剧中人内心的抑郁和愤懑,同时也劝诫世人应对并设法改善这样一个现实:每一个人,或许都藏有歧视这个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