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梧桐雨 作别季市长

　　李泓冰

　　正是“秋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的时分，南京换季——南京有媒体以这样的大字标题，在这个乍暖还寒之季一语双关，影射十八大召开之后第十个落马的省部级官员:南京市市长季建业。

　　梧桐，尝被古人认为有洞悉先机的灵性，它往往在初秋最早萎落，所以“井桐一叶做秋声”，梧叶落而知天下秋。刚刚被中纪委带走调查的季市长的悲剧人生，如果有先兆的话，其实也在金陵梧落事件中埋下过伏笔。

　　南京多梧桐，南京人对梧桐的情感深不可测。上个世纪为迎接孙中山奉安大典，南京就栽过两万棵俗称“法国梧桐”的悬铃木。解放初的1953年，南京市人民政府更热情种梧，梧桐树的数量一度增至约20万株，“大树盈城，从空中往下看，南京掩映在一片树海之中”。近十余年，为了给城建让路，南京梧桐渐次凋零。两年前为了建地铁，梧桐再遭厄运。这一次季市长被认为是主要决策者。飘飞的绿丝带，没能绾住那些季市长决意砍去的、曾活过一个甲子的梧桐的生命。被中纪委带走调查的季建业，不知会不会后悔他曾经得罪过的金陵梧桐?

　　按说季市长也是文人出身，未必不知道南京市民何以如此心急护树，不仅仅是为了绿化。梧桐在中国文化中的意象源远流长，且一时无两。它生命力强盛，随处可活，岩缝溪口，井边庭前，游子往往手植梧桐以寄寓乡思。梧桐孤直高洁，传说是凤凰所栖，于是又有君子之誉。所以，但凡稍通文墨、心思敏感的中国人，提及梧桐都是礼敬有加。随手翻翻，文人墨客对梧桐的深情也比比皆是。这会儿，觉得季市长的心境，可能就挺适合听听白居易还有李清照等关于梧桐的惋叹，“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唉，如果梧桐也会说话，看到季市长离去的背影，是否会嘤嘤一句: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平心而论，有“季挖挖”、“推土机市长”之讥的季市长，亦曾是地方能臣。在昆山、扬州、南京，他有过许多城建大手笔。砍伐几株梧桐，估计是他诸多决策中并未让他入脑入心的小事一桩。按他曾对媒体的陈述，甚至有几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悲壮，表示他是为了让南京成为更宜居的美好城市，不想把城建的矛盾推到下一任。

　　这番自剖心迹，可能不无真诚。令人疑惑的，并不是他的真诚，也不是他的治理思路，而是这样招致诸多质疑、事关城市形象和未来的“推土机”决策，是否依法依规走过程序?还是因为他传说中的“粗暴蛮横”，就可以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决策动力是否也有唯政绩论思想?而这样的思想为何能一路畅通，迅速落实?

　　一个月前，季市长在参加南京市委常委会专题民主生活会时，曾留下另一番“自剖心迹”，说自己有“官本位”思想，没有站在群众立场换位思考，有重视上面督导、轻视群众评价的心态和现象。

　　我们依然相信，这番剖白不无真诚。

　　沉舟侧畔，千帆过矣。如果掉头不顾，没有反省，下一个是谁?用一句90后小朋友爱说的话:细思恐极。

　　再送季市长两句诗:玉京人去秋萧索，画檐鹊起梧桐落。金陵的满城梧桐，仍在为你送行。

(来源: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