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汤一介，反思“大师”满天飞的中国

　　中国哲学界一颗巨星陨落。9月10日晚北大哲学系终身教授、《儒藏》总编纂汤一介先生在京逝世。这位老人在中国哲学、国学上的研究成就斐然，今年五月还曾与习近平总书记促膝交谈，受到总书记赞誉。如今他走了，留下了数千万字的国学皇皇巨著，留下了独立思考的治学精神，更留下了实事求是的处世态度。

　　汤先生曾获得很多美誉，哲学巨匠、儒学泰斗、国学大师等等。对此，他同已故学者季羡林一样，坚辞拒绝。按常规理解，人们认为这是学者的谦虚谨慎使然，继而非要把这一顶顶大帽子强加于他。事实却证明，汤先生说的是真心话。在汤先生看来，不仅他不是大师，这个时代也没有大师。他在《汤一介传》中说得很清楚：“我说现在没有大师，是因为还没有一个思想体系被普遍接受，还没有出过一本影响世界的划时代著作。”他认为，20世纪后半叶的学术氛围不够自由，把思想禁锢在一个框框里边是不能产生划时代的著作的。

　　汤先生一语中的，说到了问题的根子上。当代中国没能涌现出举世公认的大师，的确与20世纪后半叶的学术不够自由有关。在那个特殊年代、特殊时期，知识分子受到冲击、学术研究被打断，国学、哲学发展一度趋于停滞。此后很长一段时期，可以说都是在弥合创伤、消化这种冲击。我们的学术自由风气重新归位时间还不是很长。这是时代的局限，是历史的客观存在，也是我们在倡导学术自由、鼓励创新、改革教育过程中所需要诫勉和改进的。

　　可以预言，只要我们更加尊重知识、尊重人才、鼓励学术自由，在不久的将来，也许就在本世纪，学术底蕴厚重的中国极可能涌现出旷世学人、出现划时代的巨著，为世界公认。这样的学人才是钱学森、季羡林、汤一介等著名学者眼里的大师，才真正担得起“大师”、“巨匠”、“泰斗”等荣誉。“大师”二字重于泰山，既不能轻易假人，更不能妄自领受。这几乎是相继故去的一批著名学者的共同心声，是一种实事求是的处世态度。

　　“实事求是”正是我们当前最或缺的社会品质之一。放眼望去，时下电台、报端、网络上到处都是“大师”的身影，他们巡讲、授课、收徒、出书，热闹得很哩。稍加搜索，仅以“国学大师”名头自诩者就多达数百人。医学泰斗、文学巨匠、药学权威以及“世界杰出名家”之类的“大师”，更是无以计数。中国竟有这么多“大师”一夜兴起，显然是言过其实了。动辄以“大师”自我标榜，简直是欺世盗名！

　　倘若只是个人自吹自擂倒还好，令人担忧的是，眼下一些媒体、一些研究机构、一些高校、一些官员竟然也动辄奉这些人为“大师”，这实在是严重拉低了“大师”的档次。“大师”是一个严肃的称谓，可以看做是对学者评价的最高级程度副词，和“最”、“伟大”相仿，着实不能滥用。否则，不久的将来假如真正的大师出现了，我们就会感到程度副词的穷尽、语言的乏力、赞誉的同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好。

　　汤先生已故，但其品格长存。让我们继承他实事求是的精神，客观看待中国的学术研究水平。只有认识到问题和差距，我们才能校准努力的方向和力道，才不至于把学术界、把整个社会搞得乌烟瘴气，虚妄轻浮。

　　文/李思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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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红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