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流动人口如何政治参与

　　不久前，“新型城镇化与流动人口社会融合论坛2014”在京举行。国家卫计委流动人口司发布的《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3》显示：在民主选举和民主管理层面的政治参与中，仅有1.9%的流动人口参加过流入地的社区选举活动。那么，流动人口政治参与的现状如何，都存在什么样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访谈嘉宾: 段成荣 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副院长、教授，《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3》专家组成员

　　不能让流动人口长期处于真空地带

　　如何保证流动人口行使宪法赋予他们的政治权利，已经成为各地各级政府不得不面对的重大课题。

　　1、新京报：在调研时，如何界定流动人口和政治参与？

　　段成荣：流动人口是指改变了经常性居住地而未改变户口登记地的人。流动人口的政治参与，就是指改变了经常性居住地而未改变户口登记地的人参与国家政治生活，试图影响政府人事构成和政府政策制定的各种行为。

　　2、新京报：对这一命题进行调研的动机是什么？

　　段成荣：根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目前流动人口数量超过2.21亿，劳动年龄流动人口中新生代达到43.8%。流动动机上，他们已经摆脱了因“生存理性”而外出，为了追寻更多的发展机会和更精彩的人生，他们更迫切地渴望融入城市，不仅积极争取自身的经济、社会权益，也更希望拥有自己的“话语权”。

　　随着流动人口参政意愿越来越强烈，特别是参政意识较高的新生代流动人口在全体流动人口中所占比例越来越大，如何保证流动人口行使宪法赋予他们的政治权利，如何理顺流动人口参政渠道，已经成为各地各级政府不得不面对的重大课题。

　　3、新京报：具体数据都是如何得来的？

　　段成荣：具体数据一部分是原国家人口计生委组织的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一部分是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全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调查。就目前流动人口政治参与的资料而言，进行深入的数据分析仍然存在困难，但是对二者综合使用，还是能够看到我国流动人口政治参与最重要的特点。

　　4、新京报：调研结果是否出乎意料？

　　段成荣：在没有调研之前，更多的感知来自于日常判断，只知道流动人口的一些权利落空，无法得到保障，但具体哪些权利没有保障，程度多大，并不清楚。现在的调研结果，可以说验证了之前的判断，有了一定的调查基础。如果让流动人口长期处于真空地带，对社会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必须想办法解决，并且要尽快解决。

　　5、新京报：如果这一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会怎样？

　　段成荣：调研中我们发现，流动人口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难和问题时常常选择非制度化的方式解决。在群体事件发生比例较低的情况下，流动人口解决问题最主要的方式就是拉关系和托人情。在流动人口遇到困难向谁求助的问题上，遇到问题后他们不找政府和组织，使得他们潜在参与其他非制度化政治行为，比如群体事件的可能性增大。

　　“属地条件”成政治参与的最大障碍

　　不同地方对选举中选民资格的界定，使得流动人口在所居住地区参加选举的条件变得模糊。

　　6、新京报：根据报告内容，出现一个巨大的反差，一个是89.3%的流动人口愿意融入本地，一个是仅有1.9%的流动人口参加过流入地的社区选举活动。影响流动人口政治参与的障碍是什么？

　　段成荣：应该说影响流动人口政治参与的因素很多，其中首要因素，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我认为还是制度设计的缺乏。不管是我国的《选举法》，还是在基层选举中，如农村有《村民委员会选举法》，如城市有《城镇居民委员会组织法》，从理论上看，这些法律能够保证流动人口也合法地参与基层政治选举。

　　在流动人口所居住的城市，《城镇居民委员会组织法》规定只要是所居住区的18周岁以上居民都有选举与被选举的权利，但是，很多地方在具体实施办法上却加入了“属地条件”这一项，规定参加选举的人必须具有本地户籍。

　　不同地方对选举中选民资格的界定，使得流动人口在所居住地区参加选举的条件变得模糊。流动人口在流入地的政治参与缺乏明确统一的制度性保障，他们参与流入地政治活动的比例不高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当然，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就是流动人口政治参与的成本等问题。

　　7、新京报：实际上，现实中也确实存在一个认知的盲区，不少人（包括流动人口）认为政治参与离自己很远，看不到与自己的关联。这个数据是否也与此有关？

　　段成荣：从表面上看，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是，要看到，目前的社会管理的根基是以户籍为基础，由政府部门出台的很多政策，都是以户籍作为依据来界定，比如对购房资格的限制，对购车资格的界定，对流动人口子女在流入地入学资格的限制，这些政策的出台，制造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对流动人口的合法权利是一种伤害。

　　可是，很少有人真正去思考，为什么一些地区的政府部门可以这样做，却得不到有效地制约和限制？从这个角度看，流动人口的公共服务和政治参与密切相关。

　　要保证流动人口选举权利不被虚置

　　流入地城市，流动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在不断升高，应该逐渐增加流动人口在选举中的代表名额。

　　8、新京报：制度设计层面，该如何推进？

　　段成荣：总的来说，要完善相关法律，在制度上保证流动人口选举权利不被虚置。

　　就改革的方向而言，流动人口在常住地参加政治选举是必然趋势。流入地城市的选举不应对流动人口进行限制，选举应该切实贯彻选举制度的基本原则，从根本上改变以户口为基础划分选民资格的状况，彻底消除政治参与中的“户籍壁垒”。

　　9、新京报：如果在现阶段制度设计层面有困难的话，那么在技术层面如何改进？

　　段成荣：在选举中代表名额分配、选区划分和候选人产生问题上，选举制度必须考虑到日益变动的人口结构和流动人口分布格局。流入地城市，流动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在不断升高，在确定代表人数时应该逐渐增加流动人口在选举中的代表名额，体现政治发展与人口变动的关联性。

　　10、新京报：根据经验看，流动人口顺利在流入地参加选举可能还需要一个过程，又该怎么办？

　　段成荣：在这种情况下，提高流动人口在家乡基层选举中的投票率就变得非常重要。考虑到专门回乡参与选举的成本较高，为提高流动人口在家乡选举中的投票率和参与率，可适当调整基层选举的选举时间，将选举时间定在春节或其他重要节假日前后。

　　新京报时事访谈员 高明勇 实习生 李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