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时校长五年聘期届满,即将卸任,据报道,南科大新校长遴选委员会已设立,委员据称有8位。五年来,朱清时和南科大一直被舆论关注。从南科大五年的建设中,公众可以看到创办一所真正的大学是何等不易。朱清时即将卸任,建设南科大和推进教育改革,仍未有穷期。
南科大为高校改革提供了一个样本
未来会验证南科大试验是目前国情下不完美但可行的方案,也可能相反。无论如何,它为我们高等教育的未来揭示了一种可能。
登陆南科大的网站,架构齐全,秩序井然,除了从“学校简介”或“招生”等栏目可以窥见其“年轻”之外,几乎很难感受到这些年来围绕着它的风风雨雨。从2009年宣布筹备;到2011年首届教改实验班45位学生宣布放弃高考,以及香港科技大学的三位教授因理念不合“不辞而别”引发的“南科大内忧”风波;到2012年得到教育部认可,实行“6+3+1”的招生方案;以及学校管理机制的确立,这个带着叛逆血液的中国高等教育的新生儿,几经波折,却一直在公众关注和舆论漩涡中挣扎前行。现在,随着首任校长的行将卸任、首届学生的即将毕业,一份阶段性的答卷摆在了每一个关心它的人面前。
注定没有标准答案,年轻的南科大还在途中。从师资最初大多为兼任教授的混乱,到现在的相对定型;从2011年首届45位“试水”的学生不足八成的毕业人数,到近两年以188、386递增的本科录取人数。还没到盖棺论定的时候。
但尚无法验证的结果,无法抹杀南科大的意义。它所负担的使命——“改革”才是最牵动人心的标签。诚如朱清时所言,“如果南科大变成一个普通的学校,不去做改革,那它就什么都不是。中国已经有几千所这样的高校,再多一所,也没多大意义。”
几年的风雨历程,验证了教育改革之难。这是一个高教改革尝试的样本,包涵着诸多细节和情节:理想主义的情怀,个人的能力与意志,以及难以超越的国情和制度之间的杯葛和角力。2011年试验启动之初,它的壮志豪情曾经包括,超脱现行的高考制度;摆脱大学“行政化”的掣肘;世界一流大学的努力目标(当时是以香港科技大学为样板)。而现在回顾,无论是“6+3+1”的招生方案,还是由地方政府领导、多方参与的理事会,都表明了理想与现实媾和的痕迹。
但简单的批评失之轻率。有人说,“南科大、试验不能说已失败,但距成功和原先几乎一样遥远。”朱清时说,“改革就像钝刀子割肉一样”。一切说明教育改革之难。南科大是一个新的产儿,它试图从中国现实的森严中涅槃重生,但时至今日,也还没有真正脱离那个让国人爱恨交加的母体。在它新生的躯体之上,依旧镌刻着旧的创伤。
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注定了缺憾难免。唯其如此,我们需要以“改革”的名义给教育改革者以宽容。朱清时的即将离任,本身正是对其改革成果的考验。在这个交接点上,我们继续充满期待——未来会验证南科大试验是目前国情下不完美但可行的方案,也可能相反。无论如何,它为我们高等教育的未来揭示了一种可能。
□徐行(大学副教授)
能决定大学前途的是制度而非校长
中国的大学需要优秀教育家来管理,更需要一种好的制度来支持教育家,以好的制度来保证学校的建设与发展。
朱清时任校长的南科大有诸多“先走一步”,如,争取学校相对独立的办学权,倡导大学“去行政化”,毕业生有百分之十八的“退出率”,等等,都为中国高等教育改革走出了可贵的一步。回顾南科大走过的路,点点滴滴,从世界教育史角度观察,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创造,但其中每一步的艰难,恐怕只有当校长的朱清时本人心里有数(等以后看他的回忆录吧)。
因为社会对南科大过于关注,给学校的创立与发展带去不少麻烦。当朱清时和南科大的一言一行、一举一措都成社会关注焦点时,参与其事者都有可能变得格外谨慎,从而也使相关部门缩手缩脚不敢放手鼓励教育改革。对朱清时和南科大的评论一波接一波,体现了社会对高等教育改革的期待,同时也说明,在中国,想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有多难!
比起创办南科大的预期,朱清时的愿景好像没有实现。但我并不觉得朱清时和南科大“失败”,只不过事情进展没有像热情的人们所期待的那样按部就班,顺理成章。包括朱清时本人在内,都没想到阻力如此之大。每一步都艰难,往往是进两步退一步,甚或进一步退一步,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是中国妥协最多的校长”。然而,朱清时和南科大毕竟是在朝前走,方向正确。
朱清时和南科大所做的一切,现在评价为时过早,但最有信度的评价,应当来自南科大的学生,他们已经在学习中发现了学校的与众不同之处,他们爱学校。至于南科大是否能成为中国名校,似乎也无须等几百年,五十年后,公众会看南科大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勇气,当会为位尊厚禄不思进取者扼腕而叹。
朱清时即将卸任时,认为有两大遗憾:一是尚未建立起完善的管理层,二是没能制定好学校的《章程》。他已认识到作为校长应当致力于制度的建设。的确,南科大不能只靠一个校长,需要有精干、科学的管理机构;一所学校,也不能长期靠一个《学校暂行管理办法》,需要建设法典一样的章程。朱清时要离开了,不管会不会再有他那样敢于负责的校长,把一所学校的前途放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希望靠校长个人的智慧与勇气,显然不够明智。中国的大学需要优秀教育家来管理,更需要一种好的制度来支持教育家,以好的制度来保证学校的建设与发展。到那时候,朱清时们退休与否,不重要。这一点,可能正是朱清时想看到的。其实,朱清时可以无憾,他尽力了。
□吴非(知名杂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