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亞小組延安行“中國的希望正是在此”

　　1936年“美亞”小組訪問延安，成為包括拉鐵摩爾在內的西方知識界更全面地認識共產黨，進而更好地認識當時中國政治與亞太局勢的一個重要契機。拉鐵摩爾本人，則充分意識到中國共產黨在民族與國家危亡之際起到的中流砥柱作用，並在海外中國研究界產生深遠影響。

　　1936年“美亞”小組奔赴延安

　　拉鐵摩爾的延安之行，既有機緣巧合，更是時代契機。1936年，美國《美亞》雜志主編菲利普·賈菲偕妻子艾格尼絲·賈菲，以及美國外交政策協會遠東問題專家畢恩來來到北平，跟當時在此供職的拉鐵摩爾有了初步的交往。為獲得第一手新聞素材，他們想去紅色聖地——延安看看，由於拉鐵摩爾是個“中國通”，便邀請他作為向導和翻譯同行。因此他們后來也被稱為“美亞”小組。

　　在稍作准備之后，他們於1936年6月7日從北平出發。為順利到達延安，他們頗費了一番周折。6月10日，他們一行抵達西安，並獲得了允准訪問延安的介紹信，但如何前往，必須自己想辦法。這時，他們幸運地找到了在中國土生土長的瑞典人埃菲·希爾，他是位出色的汽車修理工，說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在西安開了一家商行，主營汽車出租和維修業務。他們一拍即合，共同奔赴延安。

　　當時，從國統區進入陝甘寧邊區，依然風險重重。6月18日，“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們全都擠進了他的汽車。我們沒有退掉旅館的房間，聲稱只是出去看一些陵墓。車子出了城門后，便一直朝前開，到了西安部隊與紅軍之間的一個邊界哨所。由於這個瑞典人是本地人，知道在什麼地方，軍閥部隊與共產黨關系和睦，因此我們毫無困難地通過了哨卡。”雖然拉鐵摩爾在回憶錄中說得很輕鬆，但實際行程依然艱險。由於連日大雨，水位猛漲，他們涉水繞路，花了整整四天時間，才走完了三百公裡的行程。

　　6月21日，拉鐵摩爾一行五人最終抵達陝北延安。從時間上看，他們是進入陝北根據地的第七批美國友人，也是抗戰全面爆發前最后一批採訪中共領袖和紅軍將士的外國人。他們在這裡一共待了四天，正是在這段時間裡，拉鐵摩爾等人得以深入了解和認識生活於此的中國共產黨人，並發現了中國復興和崛起的希望。

　　拉鐵摩爾眼中的毛澤東

　　抵達延安的當晚，拉鐵摩爾一行就受到熱烈歡迎，毛澤東等人前來慰問，並為他們舉行了臨時歡迎晚會。次日上午，他們參觀了抗日軍政大學，並觀摩朱德授課。當天下午，毛澤東在住處會見了他們，詳細闡述了中共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以及對英美的政策，並回答了相關問題。拉鐵摩爾后來回憶道：“盡管我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這些中國領導人，特別是毛主席，卻以最坦率的態度談了。他們具有驚人明晰的頭腦，預言了戰爭的爆發、演變和結果，以及戰爭對國共兩黨圍繞著愛國抗戰的領導權進行的斗爭的影響。”

　　他在回憶錄中還提到：“令我吃驚的是，毛竟然願意接連花上數小時與幾個素不相識的美國人交談。他們曾說過要寫關於中共的東西，但毛不知道他們是否勝任。他們提出的問題相當簡單，但毛願意實事求是地、以最簡單的術語同他們交談……他們讓自己的故事顯得朴實無華，防止會見者弄錯或夸大其詞，盡最大努力使其具有吸引力。”拉鐵摩爾的判斷十分敏銳，中國共產黨在抗戰中所作出的努力與犧牲，通過國內外媒介的報道而得到全世界人民的同情與支持。

　　當天晚上，毛澤東等人陪同他們觀看了文藝表演。“在延安，晚上他們舉辦文娛性的集會。大人物們，毛、周、朱和其他高級領導人全部到場，坐在觀眾中間，他們沒有特權者的席位，完全同群眾打成一片。這是他們了解人民想法的重要手段之一。”這種場景，對拉鐵摩爾觸動很大，跟他在上海、北平等地所見景象完全不一樣。

　　採訪朱德、周恩來等人

　　他們到延安的第三天上午下起了大雨，原來約定的籃球友誼賽被迫取消，拉鐵摩爾一行改為採訪朱德。朱德向他們介紹了中國國內軍事形勢以及抗日戰爭的軍事戰略等問題。下午，他們拜訪博古，從他那裡了解陝甘寧邊區的情況。

　　當晚，拉鐵摩爾一行終於有機會拜訪周恩來，並進行深入交談，內容涉及國共和談與統一戰線等問題。畢恩來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道：“周恩來願意並且希望把事實告訴我們，甚至對一些尚未解決的敏感問題，也毫不猶豫地向我們提供了詳細情況。”拉鐵摩爾對於這次拜訪同樣印象深刻：“我第一次見到周恩來也是那個時候。后來，從一九四一年到四二年，當時他是駐重慶的正式黨代表，我是羅斯福總統指定的蔣介石的政治顧問，那時，我和他成了知己朋友。”

　　24日上午，他們受邀在朱德主持的紅軍指戰員大會上發表演講，聽眾兩千余人，大多數是抗日軍政大學學員。賈菲、畢恩來和拉鐵摩爾輪流發言，反響強烈。之后，畢恩來、賈菲等人在朱德陪同下，參觀了位於延安的中央黨校等機構，拉鐵摩爾本人則採訪了幾位少數民族人士，從中看到了共產黨人在民族團結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

　　當天傍晚，他們一行結束對延安的訪問，啟程返回西安，毛澤東、周恩來等人專門為他們送行。在延安之旅結束后不到兩周，盧溝橋事變爆發，中國抗戰全面打響，國內外形勢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發現中國的希望

　　要是沒有延安之旅，拉鐵摩爾對中國社會與中國政治的認識就將是不完整的，對中國問題的思考也是缺失的，因為在這裡，蘊含著后來被証明是變革中國的決定性力量。延安之旅使拉鐵摩爾認識到中國社會中曾經被誤解和掩蓋了的力量，這種力量正在蓬勃生發：“有天，在回西安的路上，當我們等待汽車發動機冷卻下來時，我問希爾：‘埃菲，你見過各種各樣的中國人。你認為這些人怎樣？’因為他在延安四處走動，跟人們攀談過，我想聽聽他的反應。他說：‘告訴你吧。我遇見過很多國民黨知識分子。我也曾跟軍閥有來往。幾乎沒有什麼樣的中國人我沒有打過交道。但是在延安，我第一次看到一位能夠領導中國的人。’”可以說，中國的希望正是在此。

　　歷史也印証了拉鐵摩爾等人的判斷。正是從這裡出發，中國共產黨人經由全民族抗戰，打敗了日本帝國主義，並最終奪取了中國革命的偉大勝利。到了1972年，受周恩來總理邀請，曾經飽受麥卡錫主義迫害、被迫遠走英倫的拉鐵摩爾，在古稀之際，再度踏上闊別二十余年的中國大地，得以重新認識這個邁向興盛與富強的東方大國，並親自感受這個希望在未來的進一步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