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来到城市为了生活,人们居住在城市为了生活得更好。这是古希腊哲人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时至今日仍能收获大多数人的认同。
大众对于他们所感受到的、所处的空间,向来是有要求的。但反过来,很少有人思考,为了生活得更好,我们该对所在的城市做些什么。规划?建设?改造?更新?似乎长期被认为是个别人、个别机构的事。
这并非源于人的“怠惰”。城市是复杂的,城市空间的演化背后,甚至有一股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力量,是由社会的、文化的、经济的多重因素构成。就连美国城市规划学界的权威凯文·林奇都很“丧”地认为,城市是巨大的自然现象,超过了人类改变事物的能力。
但我们依然可以找到某种对待城市的方式,乃至标准,来引导城市的建设。习近平总书记近日考察上海时,就明确提出一个颇具指导价值的观点:城市是人民的城市,人民城市为人民。
城市,是有人民性的。换句话说,人,应当是城市规划、建设、发展、治理的根本尺度。
“人是城市的尺度”,其实已然是很多人的共识。笔者两年前旁听过一场城市规划学的讲座,几位教授仅围绕“街角设计”这一个问题,就争论了良久。但结论是明确的,任何设计首先要基于人的使用需求。人会用他们的活动轨迹来证明,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的城市空间规划。而上海近年来花大力气改造黄浦江两岸公共空间,核心正是在做一件事情:按照“人”的需要,把空间还给“人”。
效果如何?不妨看看习近平总书记刚去过的杨浦滨江。每到太阳偏西,滨江岸上的许多长椅,几乎是“满载”状态。每一处景观前,总会有人举着手机拍照。其中一段栈桥,一侧是黄浦江,另一侧是百年杨树浦水厂,来来往往的人就踱步于栈桥之上,各自安然。
人与空间的关系和谐如斯,根本就在于,杨浦滨江的改造解决了当下浦江沿岸“谁唱主角”的问题。一百年前,十数公里绵长的杨浦滨江岸线是属于近代工业的;一百年后,当大型机械退场,空旷荒芜的厂房、码头能不能迎来它新的“主人”——市 民 大众,这不仅关系到城市空间的合理利用问题,更关系到一段城市文明的长度。
很多人注意到,今天的杨浦滨江岸线上巧妙留存着一些痕迹。路灯,旧水管改造的;垃圾桶形似工厂里的高压容器装置;长椅就是用铁网捆扎了水泥制成的;广场上最夺目的铁艺雕塑还原了百年前扛货的码头工人形象……往大了说,它们延续着城市的历史文脉;往小了说,它们唤醒了个体生命的时代记忆。它们就像是一串密码,只有这座城市与城市中的人能读懂。
一座城与它的人民,总归有着切割不断的历史和现实联系。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下乃至未来的城市空间建设中,“人”注定要成为落脚点。上月,上海印发了《苏州河两岸(中心城区)公共空间贯通提升建设导则》,提出苏州河滨河公共空间要有多元功能复合化的空间安排;还要部分恢复具有重要历史价值、记录了上海城市生活变化的特色场所和特色建筑。这意味着,苏州河的改造,既要满足人们多层次的现实需求,又要留住人们共同的城市记忆。这正是以人为本的做法。
而从已有的实践看来,“人民的城市”,还不能止步于此。仍以杨浦滨江为例,已贯通的5.5公里岸线上,有7个驿站,时不时地会有人进去歇歇脚、喝口水。笔者几次在里面停留,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现象:椅子上坐着的人,往往不相识,却常能搭上话,甚至分享食物,走时还会相互打声招呼;驿站里的党群工作者,表面是管理员,实则就像家门口的“好邻居”,你缺啥少啥,他们都会热心地上前帮一把。
这让人不由得泛起思索:是不是来滨江的人,都会因为身处滨江这个“场”,而具有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性,从而让互动和交往,变得自然而然?总之,它创造了许多可能性,而这一切正是围绕“人”的。
我们未必能确切地描绘出,一个好的城市空间就该是什么样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城市与人,是相互作用的。当一座城市温情地观照着人的昨天、今天与明天,人,自然也会赋予它生长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