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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報評論員隨筆:感謝那些心懷文學的人

張 鐵
2017年04月26日05:00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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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是有限向著無限的眺望,保留對文學的熱愛,也就保留了人文精神時代轉譯的可能

         

  “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讀的書,命運把我裝訂得極為拙劣。”

  一篇題為《我是范雨素》的文章,以這樣的句子開頭。誰是范雨素?一個大城市中的育兒嫂,一個城中村裡的文學愛好者,一個嘗過命運的苦酒與甘霖的女人。近日,她的一篇自述,以質朴的表達、真摯的情感,收獲了很多人的贊嘆和眼淚。

  文學是什麼?對於范雨素,這或許是一種自己對自己的訴說,以此審視自己的生活與夢想。正如她所說,當育兒嫂很忙,但“活著就要做點和吃飯無關的事”,文學可謂“精神欲望的滿足”。其實,還有更多普通人,也同樣以文學為棲身之所:在湖北鄉間的田埂與小院之間,詩人余秀華寫下自己濃烈的情感﹔在廣東城鎮的廠房與流水線之間,《我的詩篇》記錄下勞動者“骨頭裡的江河”……他們通過文學感受個人狀態、反省生活意義、思考社會問題,完成對於自身的療愈乃至救贖。

  當今時代,文學似乎有些遙不可及。全民娛樂抹平了個人興趣,快速消費讓功利取代了痴迷,無用之事、無事之人難有容身之地。生活越發同質同構,社會也難免變得扁平。有人說,相比過去,我們身邊少了些“奇人”。菜場擺攤的農婦們,張口能進行八音合唱﹔鄉村小學的教師,深研魏晉南北朝史,這樣大隱於市的傳奇,已經鮮少能見。舉目盡是水泥鋼鐵的叢林,青春消磨在擁擠的地鐵,隔成小間的辦公桌、高低起伏的股指線,拿起手機看同樣的故事、躺在沙發上做同樣的夢。

  然而,這些“民間語文”的創造者,卻未嘗不是我們身邊的異質之人。寫得好或者不好,可能並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一個育兒嫂以自己的文字讓我們看到:即便在飛機轟鳴而過的出租房裡,也還能找到不同尋常的人、遇到不同尋常的事。她提供的與其說是文學,是真摯帶來的感動,不如說是文學印於書本、行於網絡之外的鮮活形態,是生命與社會仍然存在無限可能性的驚奇。可以說,這些普通的文學愛好者,在以語言為武器對抗存在的荒蕪之時,也給予扁平化的時代以深度。

  在更大層面上,這些心懷文學的人們,也讓人思考科技蒸蒸日上之時,人文精神回歸與重塑的問題。總有人驚呼奇點將至,比如,人工智能給人的主體性帶來沖擊——在圍棋這樣充滿精神性的游戲中,人類最杰出的頭腦也可能敗下陣來。然而,海灘上的每一粒沙子,都有自己的故事。當我們歌而嘆、詠而思之時,未嘗不是在以獨一無二的訴說,定義著自己也定義著整體意義上的人類。我們的身體、行為,社會的倫理、精神,都可能因為科技而改變,但每個人獨特的生命體驗卻難以替代,這種豐富的異質性,可謂不易的人文之基。

  人的存在是有限的,但也正是這樣的有限性,標注了人獨特的存在。所謂文學,說得玄一點,就是有限向著無限的眺望,就是短暫在聆聽永恆。這樣的眺望與聆聽,構成了對意義的追求,也構成意義本身。科技與商業,是理性主義的典型代表﹔而文學和藝術,則是人文精神的理想樣本。保留對於文學的熱愛,創造屬於自己的文學,或許也就保留與創造了人文精神在這個時代轉譯的可能。

  是的,因為好看,《我是范雨素》一文展現出文字表達、文學書寫對於個人、對於社會的意義與力量。但我們卻不能因為好看,而忽略了文章指向的個體遭遇、社會問題。從農民工子女就學到農民征地補償,如若一篇好看的文字,能推動問題的解決、公義的到來,也就能在實現文學社會價值的同時,展現人文精神的另一個向度。


  《 人民日報 》( 2017年04月26日 05 版)

(責編:崔東、黃策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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