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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华体”:穿过大半个中国去撩拨你

2015年01月22日0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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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秀华体”:穿过大半个中国去撩拨你

  近日,农民诗人余秀华第一本诗集签约即将付梓。(1月20日《齐鲁晚报》)

  在文化不算很争气,诗歌不算很景气的今天,说到“XX体”,人们很难不把它当做一种贬义词。这种文化现象,几乎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这个时代很能糟蹋词汇,以至于新的词汇总是来不及诞生呢。在看到余秀华的诗时,脑海里除了蹦出一个“秀华体”,我一时竟找不到更好的字句来标识她。

  简单地见诸报道的一点消息,简单地说出几个数字,已足以令人知晓什么叫做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

  余秀华,1976年生,湖北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村民。因出生时倒产,缺氧而造成脑瘫,使其行动不便,高中毕业后赋闲在家。余秀华写了16年的诗,因为身体残疾只能用打字时间远超构思时间的码字方式写诗,用乡村人昼夜耕作、打麻将、过小康日子的时间写诗,用她的残疾、痛苦、忧伤和无法摆脱的封闭村子写诗,用乡亲和家人们不解的句子和生存方式写诗,直到2014年9月《诗刊》下半月刊“双子星座”栏目重点推出其组诗《在打谷场上赶鸡》及随笔《摇摇晃晃的人间》,直到拿到平生最多的报酬——诗刊社寄过来的远超于每月低保救助金60元钱的1000元稿费,直到诗坛人人争说余秀华,直到朋友圈满屏皆是余秀华。

  余秀华仿佛是不该走红的。她没有读那么多的书,她没有受过那么精致的教育,她没有浸润在作家圈中为版面、为奖金、为名利而驱驰。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写作上,她没有得到比任何人更多的阳光,恰恰相反,她所拥有的只有困顿、疾病和上天似乎是刻意加于她的“摇摇晃晃”式的生存艰难。苟余心之端直兮,虽僻远其何伤?余秀华很容易让人想起几千年前,同样生长在这块土地上的楚国诗人屈原。难道冥冥之中,土地也存在着一种诗性的遗传?在某种意义上讲,哪怕没有火之前,作为诗人,余秀华从来就是“在场”的。余秀华自己说她写诗歌只是情绪来了就写,看到什么写什么,或许她没有刻意去雕琢,没有刻意标识自己的诗人身份,这种自然流露,恐怕才是自然生长的文学天才真正值得拥有的心灵体验。

  “秀华体”就这么随便写、情绪写、不装饰地写,就足以令世人惊艳了。2014年《诗刊》9月号重点推荐她的诗时,编辑刘年不仅惊讶于“她的文字像饱壮的谷粒一样,充满重量和力量”,而且认准了“秀华体”别样的特质:“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

  无论是学者和诗人们将称她定位为中国的艾米莉·狄金森,认定“余秀华脑瘫,却能正常思考,而中国知识分子很多脑不瘫的尽是脑残”,还是惯于营销的微信朋友圈所出现的刷屏式追捧,这一切又都无可阻挡地表明,余秀华作为诗人的空前成功。或者换言之,写诗除了需要勤奋、机遇,除了需要痛苦或者幸福的生活机缘,跟种庄稼最大的不同,恐怕在于这活计是最需要天赋的。天赋可以让你不必读多少书,不必费比常人更多的心思,下笔就成天籁般的句子。

  时至今日,总结余秀华,或者定位余秀华,并由此推测她是中国诗坛一颗惊艳一时的流星,还是最终会成为一颗璀璨夺目的恒星,或许尚为时过早。余秀华或许不是完美无缺的,但是毫无疑问,余秀华是近些年来最为接近真正诗人的人,而“秀华体”,或许会在一个很长的时间内,穿过大半个中国去撩拨你。

  秀华体最直接的效应是让人们反思诗坛现状。诗人们的苦闷似乎在于,诗与社会的不兼容,诗与市场的背反。好像我们的时代不需要诗歌,所谓“诗意地栖居”,不仅是毫无用处的饶舌,而且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妨碍人生的。至于林黛玉所说的“无奈诗魔昏晓侵”,更是一种不正常的生活形态,用世俗的眼光看,这种日子又怎能追逐必需的名利,怎能有益于人生?

  于是诗人竟活得像个笑话,诗歌也是不过尔尔的笑料。最可怕的是,许多诗人从此容易迷失自己,也迷失了诗性的语言。或许另有一些有天赋的诗人,对世俗生活采取一种远距离和敌视性的态度。有的诗人固守所谓的试验性、先锋性,甚至于狂言诗不必让人理解,“你不需要让一头猪听懂人的语言”。有的诗人躲进小楼成一统,在孤芳自赏之际,说什么“诗不是用来发表的”,诗一发表,一接触世俗社会就不是诗了。对此,“秀华体”恐怕直接作出了否定的回答。

  当然更多的诗人整天总是愤愤不平的。他们愤愤不平于拙劣的诗歌充斥坊间,愤愤不平于平庸得简直不能叫诗的玩意占据各种版面,愤愤不平于各类奖项被人掌控和霸占,愤愤不平于自己的作品无处发表无人能识,更谈不上叫好又叫座。“秀华体”撩拨着你,显示着“好作品主义”独一无二的市场奇观。宋代文豪苏轼在《与谢民师书》中引欧阳修语说:“文章如精金美玉,市有定价,非人所能以口舌定贵也”。在真正的文学市场上,这句话永远没有落后,揆诸诗坛,正所谓“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诗也”。

  眼下,余秀华不需要捧杀,也不必棒杀。而与诗歌创作无关的喧嚣,更是有害无益的事情。面对突如其来的各种盛誉、炒作,乃至于消费,余秀华仍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正如她的诗句:“假如你是沉默的,海水也会停止喧哗”。她在博客中回应称,自己的身份顺序应是女人、农民、诗人。甚至于作为一位养兔子的农妇,对于一拨又一拨记者的到来,她也诙谐地用“一来记者就死兔子”,表示了轻微的不适应和不满,这正是诗人禀性的自然流露。

  余秀华的成功再一次显示,时代永远等着好诗,编辑和读者永远期待被真正的诗所撩拨,就连诗人们一度不屑一顾的微信朋友圈中,网友也时刻期待着最美的诗歌创造。但是再多的喧嚣也不能消除诗人们的真正苦闷。诗人不需要被追逐,不需要与诗歌无关的光环。诗人除了需要不受干扰不受影响的心灵写作环境,在盛名之下,恐怕最需要真正诗歌意义上的内行建言——无论是赞美,还是批评,对于诗坛和余秀华来说,这都是在资讯喧嚣的泡沫中真正缺乏和弥足珍贵的。

  文/严辉文

(来源:红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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