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是两个半截的标语,一截出自昆山,一截出自深圳;前一截是给投资者看的招商宣传语,后一截是给打工者看的安全生产标语。前一截完整的表述是:“昆山人民欢迎您来投资,你们来剥削的越多我们就越开心。”后一截完整的表述是:“亲爱的工友们:在外打工,注意安全,一旦发生事故:别人睡你媳妇,打你孩子,花你的抚恤金!打工安全,为你自己。”看似不搭界的两条标语,搁到了一起,就有了一种蒙太奇效果,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关联。
“欢迎您来投资”,是桌面上的话;“你们来剥削的越多我们就越开心”,该是桌底下的话,这回却亮到了桌面上。暗话明说,所以才显得雷人。但雷人的暗话,往往才是内心的真话。既然欢迎人家来“剥削”,自然就要为人家创造“剥削”的条件。譬如车间的粉尘浓度超标,遇到火源就会发生爆炸,这样的常识,相关的监管者肯定懂,若为安全计,肯定要严格监管。但为了创造“剥削”的条件,这粉尘检查就有可能形同虚设,企业也就有可能视检查若无物。作为投资者,肯定能感受到“剥削”的便利了,但作为“剥削”对象的打工者,也就难免成了重大爆炸事故的牺牲品。
在反省昆山事件的时候,用不着过时的“阶级斗争”意识,就算招商宣传语里出现“剥削”字样,也不过是为了强调不计较投资者的身份,不计较投资后的收益,无须对此进行过度的政治解读。但有了这样的招商意识,也就有了后来的监管行为,放纵了资本的逐利本能,也就无怪乎会放任夺命隐患的长期存在。问题是:这样的“招商意识”是长期公然亮相的,但在事故发生前,没有谁会意识到它误导了监管,意识到监管出现真空,就会酿发严重的安全事故,就会让打工者落到“别人睡你媳妇”的境地。
看似毫不搭界的两条标语,因此前后关联。打工者谁不想安全?但有些安全,并非打工者想要就能得到的。譬如,要避免发生粉尘爆炸,就要有良好的通风设施。没有足够的投入,何来良好的设施?如果监管者放纵了投资者的逐利本能,要想有足够的安全设施的投入,恐怕就难,打工者的安全也就失去保障,“别人睡你媳妇”的可怕境遇也就难以避免。两条标语搁在一起,有一个最可怕的解读,那就是一面打开了监管投资者的栅栏,一面又把安全的责任套回到打工者自己头上,不幸的打工者一旦罹难,也许就只能让“别人睡你媳妇”。
单说深圳这条被网友称为史上最“狠”的安全标语,有人点赞,有人拍砖。其实,点赞、拍砖都有道理。打工者的人格固然需要得到尊重,但用最管用的方式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又何尝不是最大的人格尊重呢?他们打工在外,维系着一家人的牵挂,却有不少人敢在弥漫着瓦斯的矿井里抽烟,敢在亮着红灯的路口鱼贯而过……什么样的提醒才能让他们意识到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别人睡你媳妇,打你孩子,花你的抚恤金!”句句击打在痛处,也许能有一点震动。就算是主动权不在他们手里的安全问题,也应有争取安全权利的意识。什么时候他们会为安全条件的改善而对“剥削者”与“监管者”说“不”了,这么“狠”的安全标语才会失去它存在的价值。
文/慕毅飞
(来源:红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