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這個端午假期中,各地的龍舟競渡依然熱熱鬧鬧、各種餡料的奇葩粽子依然“你方唱罷我登場”,但是最奪人眼球的新聞,當推中國乒乓球協會發布的公告:暫停孔令輝中國女乒主教練工作,立即回國接受調查。原因大家都知道了,新加坡一個賭場一紙訴狀將孔令輝告上香港高等法院,追討200多萬港元賭博欠款﹔而孔令輝所以要立即回國,是因為他正在德國杜塞爾多夫帶隊參加第54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
盡管孔令輝旋即通過微博對此發表聲明,是親朋好友在賭,自己只是看,但稔熟賭場的業界人士的條分縷析,讓我們覺得其參賭的可信度更高。現在,我們都在期待中國乒協的調查結果,但倘若不幸証實業界人士分析的話,至少我是不會意外。概因賭博早成一種世界性現象,我們東漢的《說文》就有“古者烏曹作博”之說,烏曹是夏桀時候的臣子呢。歷史上不少著名人物也都與賭博有染,負面的如魏忠賢,《玉鏡新譚》說他發跡之前,膽子已然奇大,“日務樗蒲為計,家無擔石而一擲百萬”。正面的也不乏,如奉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龔自珍。
《清稗類鈔》說,龔自珍“嘗於帳頂繪先天象卦,推究門道生死,自以為極精,而所博必負”,也就是逢賭必輸。一次杭州一個鹽商家宴吃飽喝足了,開局,老王后來,看到龔自珍“獨自拂水弄花,昂首觀行雲,有蕭然出塵之概”,就上前跟他打招呼,恭維道:“想君厭囂,乃獨至此,君真雅人深致哉!”不料龔自珍笑笑說,你以為陶淵明種菊看山是他的本意嗎?“特無可奈何,始放情於山水,以抒其憂郁耳”,我今天這樣子跟他差不多。停了一會兒,他又不大甘心地說,今天的路數我算得清清楚楚,可惜“適以資罄”,也就是囊中羞澀,“遂使英雄無用武之地,惜無豪杰之士假我金錢耳”。老王向來便非常仰慕龔自珍的文名,馬上“解囊贈之”。誰知龔自珍照舊是“每戰輒北,不三五次,資復全沒”,氣得他“狂步出門去”。
孔令輝當然不同,十幾年前就開保時捷了,像魏忠賢那樣“家無擔石”無從談起,但像龔自珍那樣“每戰輒北”是可能的。尋常人等,其實都知道“十賭九輸”的道理,光贏不輸的隻有一類人。以慈禧太后為例吧,她喜歡以麻將來賭,但“每發牌”,必有宮女站在她身后,用約定的暗號告訴那三家這裡抓到了什麼牌。在香港電影裡,“出老千”的目的是要讓被算計的人輸,這裡恰恰相反,是要讓被“算計”的人贏,哄老太太高興,借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因此,慈禧如果在等什麼牌,“侍賭者輒出以足成之”。老太太高興了,“則跪求司道美缺”。這種情形在今天一度也司空見慣,那些借“變相行賄”向上爬的人,都深諳“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的精髓。孔令輝是什麼級別我不清楚,遙想2015年春節時的新加坡賭場,顯然沒有想到要巴結他。
有人說,乒協火線解職孔令輝的做法是體育精神的體現,我看到的倒是法治精神。孔令輝以“國乒正在比賽,大家都散了吧”來試圖大事化小,乒協並沒有買賬,非常值得稱許。而且,我也不同意“揮淚斬馬謖”之說。馬謖是失街亭而被斬,如今杜塞爾多夫世乒賽正在進行,國乒雖然面臨嚴峻挑戰,但總體形勢比剛剛失去蘇迪曼杯的國羽要好得太多,縱然不像以前那樣包攬五杯,半數以上是可以預期的,斬馬謖的類比殊為不當。從孔令輝事件中,我倒是覺得國乒有些常識要補。早幾年,還有個主力隊員不是以為領証不是結婚辦了酒席才算嗎?就算那位“真的很單純”,這種常識的欠缺畢竟還是個人的私事,但如孔教練這種,就算像他本人聲明的沒有參賭,而作為黨員干部、國家公職人員,應該知道《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對黨員干部為賭博活動提供場所或者其他方便條件等,有一些什麼樣的明確規定。因此,國乒隊伍今后在苦練技戰術的同時,還需要補些必要的生活常識、法律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