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绩崧
蜚声海内的“缘缘堂”之外,丰子恺先生在陕西南路还有一处故居,名唤“日月楼”。最近,故居管理方在网上发布了一则《告丰子恺艺术爱好者》,婉称“被迫暂时关闭”。稍作了解,便知是一楼的住户们因二楼、三楼开设的故居陈列室常有游客到访,深觉烦扰,不予配合所致。
这两层“日月楼”是2008年底丰先生后人出资收回的,原卢湾区文化局协助修缮。2010年3月19日,“丰子恺旧居陈列室”免费对外开放。迄今接待参观者4.3万余人次,平均一日约26,不可谓少。理论上讲,这样“民办公助”的模式,无论当年还是今日,都是切实复兴上海城市文化的金点子。所以,施行起来居然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更要引起我们的深思。
在这场纠纷中,首先必须尊重的是一楼住户的合法利益。能够与陈列室和平共处,共存共荣,那当然是最好。但是,如果任何方式都无法解决参观与居住的现实冲突,参观应该向居住无条件让步。
说来喜欢丰先生艺术的人,多少该有些文化修养,不致于太粗鲁。然而,事实往往会比我们料想的复杂许多,免费参观排除不了鱼龙混杂的可能。除非有关部门加以特别管理,否则谁都不能保证治安、消防等方面杜绝隐患萌生,何况“日月楼”是老建筑,即便按照今天住宅而非公共文化场所的单一标准来看,有待改造之处也颇多。
掌握足够资金,可以考虑通过友好协商的途径,在征得一楼住户自愿的情况下,开展动迁工作,把整栋楼升级为陈列馆,光大丰先生的道德文章。可惜,投入“日月楼”的二期资金显然短期不会到位,那就不得不考虑其他办法,可以通过微信、微博预约,每日限流,可以把陈列内容整体迁移到附近社区的文化中心或者干脆到黄浦区图书馆,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一关了事。说到底,绝不能因追慕古人而搅扰今人的正常生活。
如此“关张大吉”,看似愧对风雅,在英美等国则司空见惯。以我伦敦、牛津等地的游历为例,三五步间,每见民舍门口高悬铭牌,称某某大作家、大艺术家于某年月间居住于此。如今,普通人住在楼内,丝毫不受搅扰。游人似我,留影楼前,也丝毫没有遗憾。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丰先生地下有知,目睹今日之状况,想必也会关照后人切勿扰邻吧。我又想起钱锺书先生的那句妙语,大意是读书即可,不必非亲见作家不可,就好比吃蛋不必去看下那只蛋的鸡啊。
说到这里,我倒觉得关心“日月楼”问题的朋友们不妨做个调查:丰先生的书在“日月楼”向公众开放的这四年间,又售出了几本?文艺青年忙着楼前楼后、楼里楼外拿手机自拍,倒不如静下心来,去读读丰先生的书,学学他老人家那散淡名利、远离喧嚣的精神吧。何须日月到此楼?
(来源: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