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河

　　凌 河

　　韩天衡不是有名扬南北的《豆庐十论》吗，怎么说起了“三论”？是的，清明过后，跑到嘉定的韩天衡美术馆去看他，只见盈丈见方的泥金大宣纸已经铺开在展厅里，十公斤重的大笔也已蘸在墨池，军旅出身的书画大师正要“弃文从武”，挥舞“兵器”写大字呢！见我不速而来，一句“咱们先文后武吧”！便让座、饮茶，侃侃而谈起来，不料竟聊了“三论”。

　　一论“学习”。叙谈当然是从近期正在筹备的“韩天衡学艺七十年”活动说起，韩天衡说，都是“从艺××年”“舞台××年”，我却叫做“学艺七十年”。一字之差，什么道理呢？因为艺术这个行当，天天都在学习。他4岁习字，6岁学篆刻，36岁学画，70年就是一个学习的“古稀”呵！孔夫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就是要向所有的人学习，向古人、今人学习，向学生、青年人学习。“知无涯”，学更是没有边际、没有止境，所以说“从艺”怎如说“学艺”更对？

　　韩天衡刻过三方章，一方就是著名的“老学生”，说自己要刻到老、学到老，一生到老都是“学生”；另一方叫做“老大努力”，不仅是说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而且是说老了更要学习，那你一生都不至于“伤悲”啦！这两年还刻了一方“老来多梦”。不是说“中国梦”吗，老为什么有为，为什么还要不倦地学习，就是因为还有“梦”啊！所以说，一个“学”字，是韩天衡70年的总结。

　　二论“辩证”。韩天衡笔墨丹青篆刻刀，但他竟是读过一点哲学的。天衡说，那时除了读毛著，还提倡“读一点马列”，于是也来读，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论、辩证法直到认识论，都“读一点”。他居然还读过恩格斯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这样的哲学著作呢！虽然初得尚浅，但那意识毕竟是“潜移”下来了呀，为后来的艺术思维打下了一点“童子功”。天衡曰，书画篆刻充满着辩证法，黑与白、强与弱、实与虚、满与空、精与拙等等，都是一对对矛盾、一个个辩证的范畴呵！比如篆刻，方寸之间，你要能容纳最多的矛盾，又要使之和谐协调，这就要辩证，一方图章一尺宣纸，你要掀起惊涛骇浪，又要让它归于平静，这也要讲对立统一呵！

　　韩天衡的《豆庐十论》，已经石破天惊，但那其实是讲了“十大关系”“十对矛盾”的，《十论》论天赋、成才、读书、坚忍、打通、艺术圈、风格、自我评价、名利及批评，可谓贯穿着辩证法，讲的是《矛盾论》。比如论天赋，“天赋这东西，讲早了或预支了，往往不是激励人，倒是适得其反麻痹人”；又比如论自我评价，“攻艺如登山，登顶远眺，别自诩登泰山而小天下，须知此时也小了自己。即使身居峰峦，也要清醒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等等，都是一分为二、合二为一，都是两面讲、两分法，讲的不都是辩证法吗？

　　三论“做人”。怎么做人？韩天衡有六个字，“夹住尾巴做人”。尽管有了大师的地位和美誉，但他仍然认为“低调就是腔调”。40岁成名之后，韩天衡极少参加酒会、典礼和颁奖仪式等等，而且多次挂印辞仕，是因为时间实在太金贵，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呀！但韩天衡同时还有一句话，叫做“放开胆子攻艺”，就是说，在艺术的探索和创新上，他是“不客气”的。韩天衡不太同意孔老夫子的“不逾矩”，说“矩”是要不断地“逾”的。不打破常规，不挑战陈习，艺术就不能突破，不能进步，千万不能为了讲规矩而固化僵滞呵——那一天韩天衡的大字，写了“涛声”各一，但他却不写“依旧”，这也许有其道理吧？

(来源: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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