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刚

　　正在参加全国两会的代表委员们提交的议案提案数量，按照往年规模有数千件之多。一些议案提案的内容通过媒体报道进入公众视野。

　　不过近年来有的媒体专注于名人明星，如果他们有些雷人的议案提案，那就更“值得”报道了。客观而言，报道一些雷人的议案提案后，通过公众和舆论评议，对这些代表委员形成压力，能促使其提高议案提案质量，近年来雷人议案提案减少，未尝没有这种监督之功；但这种报道方式也存在娱乐化问题，一些更为严肃和重要的议题因此被冲淡。

　　在共商国是的殿堂里提出雷人议案提案，也是代表委员的权力，但其对“国是”并无裨益，并不值得张扬。一些高质量的议案提案，往往经由代表委员精心调研，深思熟虑，但由于专业性强，言辞无味，反而无法引起公众关注，难以形成改革共识。

　　孔子很看重言辞使用技巧，他认为质朴超过文采，就会粗野；文采超过质朴就会浮华。文采和质朴相辅相成配合恰当的才是君子。言辞使用技巧是养成君子人格的要领所在。韩非子对这一套大不以为然，他希望祛除言辞的华美，不要一味欣赏说话人的口才，而偏离事物本相。

　　楚王问田鸠：“墨子是个声名显赫的学者。他身体力行做事情还不错，但他虽然讲了很多话，却都不中听，为什么？”

　　田鸠解释道，以前秦国君主把女儿嫁给晋国公子，叫晋国公子为他女儿准备上好的衣服饰品，陪嫁做妾的七十个女子也衣着华丽迷人。结果到了晋国后，晋国公子喜欢陪嫁过来做妾的女子，却看不起秦君的女儿。这可以称为善于嫁妾，不善于嫁女。当今社会上的言论，都是一些能言善辩漂亮动听的话，君主只注重文采却不管它是否有用。墨子的学说，宣扬先王之道，阐明圣人之言，希望广泛传播给人们。如果言辞修饰过分，他担心人们专注于言辞而忘了它的实际功用，造成因为言辞而损伤功用的后果。秦君嫁女的故事与此类似，所以墨子的话很多，但不动听。

　　秦国君主在嫁女上主次颠倒的教训，是对枝节问题乐此不疲，结果配角的风头盖过了主角，热衷报道雷人议案提案者，何尝不是秦君嫁女的推波助澜者？

　　宋王敌视齐国时，专门为了练习武术而修建宫殿。修建时请一个叫癸的唱歌助兴，路人都停下来观看，建筑工人不感到疲劳。宋王听说后召见癸，加以赏赐。

　　癸对宋王介绍说：“我老师射稽唱歌比我还好。”宋王于是召见射稽，让他唱歌助兴，结果路人充耳不闻，建筑工人也感到很疲倦。宋王说道：“路人不停下来，建筑工人也感到疲乏，射稽的歌唱得不如你，这是为什么？”

　　癸回答道：“大王可以检查一下我们两人的功效。”宋王派人检查工地，发现癸唱歌时，建筑工人只筑了四板的高度，射稽唱歌时却筑了八板的高度；再检查墙的强度，癸唱歌时，筑的墙能打进去五寸，射稽唱歌时，筑的墙只能打进去两寸。

　　在这个故事里，韩非子并不把唱歌之类热热闹闹、夺人眼球的事情视为关键，这些事情不过是点缀，关键还是要看效果。这种直指效果的言论，听起来恐怕并不悦耳动听，韩非子用吃药比喻，在《史记》中，这个意思被演绎为“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在两会这个巨大的言论场，这句话也值得每个代表委员铭记，自觉视提出雷人议案提案为奇耻大辱。

(来源: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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