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晚报：批评的陷阱

树欲静而风不止，鲁迅文学奖得主周啸天所引发的争议又续新篇。26日，文汇报刊登了当初力挺周啸天的作家王蒙新作。文章称，“二零零五年，我与周啸天先生在成都见面，并写了一篇文章，除赞扬欣赏外，我也写了‘能不能再往深邃里走，此乃后话’，作为文章的结语与对他的期待。时过八年多，他的旧作《邓稼先歌》倒是最近才从郁葱先生的博客上认真读了一遍的。”这一读不当紧，王蒙数次感动得垂泪，为周啸天的诗歌，也为邓稼先。

猛一看，王蒙先生情绪过于饱满，甚至有矫情之嫌。然而，“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王蒙确有垂泪之必要。当年，两弹一星元勋邓稼先顾不上为新婚做赋、还没有营建出一个小家来，就到大西北国防科研前线，隐姓埋名，为国奉献，“一生边幅哪得修，三餐草草不知味。七六五四三二一，泰华压顶当此际。”确实可歌可泣，可赞可敬。周啸天此诗，并非如一些网友说得那么不堪，稍微读之即可发现一些既具功力又极为巧妙的佳对。

也许我们误读或冤枉了周啸天，掉入了批评的陷阱。一些媒体所整理出的周诗，是有选择的，并非其上乘之作，甚至有故意裁减之嫌。故意留截几句，交由大众审判，并不客观。

无独有偶，上届鲁奖诗歌集得主车延高也遭遇同样烦恼，有网友在微博摘录其描写演员徐帆的新近诗作《徐帆》，引起热议，并把这种直白得不像诗歌的诗体称作“羊羔体”。《徐帆》等诗确实不够文雅，但车延高并非靠这些明星诗获得鲁奖，而是靠诗集《向往温暖》，谁一辈子没写过几篇糟糕的文章或几首烂诗呢？车延高接受采访时也坦言，“白话体只是我创作的一部分。一个作家都有自己安身立命的作品，也有自己闲暇之余出于某种需要而写的东西，就像一个书法家，有力作，也有小品。”这是辩解，也是实情。

对于批评者来说，批评诗人前起码应该读完诗人一首完整的诗，或者读完他绝大多数诗作。如果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或跟着网友走，抓住一点不及其余，既对诗人不够尊重，也是对自己的笔端不够负责。

当然，车延高和周啸天不是不能批评，特别是周啸天，他的时事诗与杜甫的《三别》《三吏》相差甚远，与陈寅恪的时事诗也难以相提并论，比如陈寅恪写日本战败时的心情，“闻讯杜陵欢至泣，还家贺监病弥衰。国仇已雪南征耻，家祭难忘北定时。”何其深沉凝重。论打油诗，周啸天的诗歌与聂绀弩的“打油”水平也很有差距。

尽管诗人不可能做到每首诗都是精品，但应该尽力求之。否则，就容易被调侃、被嘲弄。就像雷抒雁对车延高的提醒，“作为官员，跟这些明星接触要谨慎；作为诗人，你写作要有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