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報：莫把雪鄉宰客隻當“輿情問題”

近一個月，黑龍江雪鄉以罕見的頻率，源源不斷地輸送頭條。在游客投訴雪鄉客棧老板“坐地起價”、導游在旅游大巴上強售套票之后，日前又曝出有導游因游客在車上沒有交費而毆打游客的消息。

據報道，在一段引發關注的“導游在帶團去雪鄉途中毆打女游客”的錄音音頻中，導游在要求游客交費未果后，先后毆打了至少兩名游客，有目擊者稱其中一名男游客被打得“滿臉是血”，該導游目前已被抓獲。對此，涉事旅行社回應稱，導游打游客是因為“客人把導游激怒了”。

雪鄉在輿論場上的連續刷屏，似乎証明了網友這麼多年走南闖北對宰客問題提煉出的常識性判斷：這是雪鄉大環境惡劣，而非“個別現象”“害群之馬”“運氣問題”等說辭可以應付。

雪鄉管理部門曾表態：要將輿情防控擺在第一位對待。現在看來，輿論場上漏洞百出，每一片雪花似乎都能引發雪崩。導游宰客本不鮮見，然而，一句“雪鄉九個月磨刀，三個月宰羊”火速躥升頭條﹔打人導游被警方抓獲，本可以成為“對宰客現象絕不姑息”的正面例証，然而，旅行社一句“客人把導游激怒了”，又把網友給激怒了。機制性問題早已形塑了行為模式、內化成思維習慣，簡簡單單一句回復都能呈現出滯后時代發展、反社會常識的頭條潛質。

何況，如今的雪鄉已經變成“東北問題”的一個符號。如果說“投資不過山海關”、GDP注水、政商關系不夠“親”“清”等話題本身還具有一定的討論門檻，那麼，景點宰客幾乎是人人有感，可以迅速形成大眾參與的話題。

不需要多麼復雜的知識結構，人們就能捕捉到宰客與上述宏大話題的內在同構，所指向的根源性症結。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每每這種新聞出現，“地域黑”這種並不客觀的討論模式很常見，而與雪鄉無關的遼寧撫順網信公號上，在雪鄉首次引爆輿論之后，會刊出一則為東北辯護、言辭頗為激烈的文章。這說明在公眾的潛意識裡，雪鄉宰客只是東北諸多深層次問題的戲劇化展現。

所以說，雪鄉不只是遭遇了輿論雪崩，它本身就引發了一場雪崩。它把諸多在輿論場上聚焦經濟發展、東北振興等話題的嚴肅討論，聚攏到市井表達的社會新聞層面，並整體轉譯、集中爆發出來。

在雪鄉第一輪宰客風波剛剛出現之際，當地媒體匆匆刊出一則體驗式報道——“雪鄉人將心注入擦亮服務”，展現雪鄉“歲月靜好”的一面。顯然，這低估了公眾對宰客問題的理解能力。當輿論將雪鄉宰客與“投資不過山海關”相聯系，表明了公眾對宰客問題嚴重性的認識，以及對解決問題的難度預判。因而，當雪鄉旅游這一微縮景觀與東北發展這一宏大敘事相連，哪怕一句不得體的話都能擴展出巨大的闡釋空間。

這說明，雪鄉的問題早已不是輿情層面的問題了，畢竟“北有雪鄉、南有麗江”是常見的網友評論。這樣的宰客問題，已經成為一個地方治理能力整體水平的標記物。在幾十年反復呼吁、極端案例層出不窮的情況下，已經到了深挖病灶、做系統性治理的程度了。

其實，一個地方的整體觀感，民眾對它的信心強弱，恰恰是在這種事關平凡生活的社會新聞裡勾勒出來的。如果一遇熱點，想著的還是輿情應對，隨著媒體風向而搖擺治理思路，不願甚至不敢順著線索嚴肅地解決問題、追究責任，那麼輿情的雪崩會接踵而來。

(作者：易之)